“不过他这一周倒还未踏进府里面,大抵是还在为那日死在酒楼里的好友操办后事。”
兰昀蓁为她拆下橡皮囊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邵元菁给她解释着:“我是知晓你不会去害他,才同你直讲了的。”
“那位逝去的唐军官,曾是聿钦父亲麾下的得意门生,老将军被同僚困于京内而不能离后,为保全他不受牵连,便主动与他断绝了来往。他呀,大抵是对那群人深恶痛绝才会有当日那般作为。”
邵元菁讲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甚是感慨,兰昀蓁听完,垂首继续方才的动作,拆下她胳膊上的橡皮囊袋:“唐先生是忠义之士,这点从前我便看出来了 ”
邵元菁问:“你认得他?”
“在邮轮上。”兰昀蓁将器材细致拆下来,静静收好,“那时候,我们还有些许矛盾,我心知,以他的为人,日后他定会来寻我道歉,后来果真如此。”
“邮轮上……”邵元菁思忖着这番话,默了片刻后,倏地看向她,眼眸里多几分惊讶,“莫非,那时他以你为质……”
邵元菁的食指指尖不自主地偏向她,似是在替自己的唇问出接下来的求证。
兰昀蓁抬眸宁静地与她对视一眼,垂下眸子,手中有条理地将东西一一装进箱子里,仔细上好锁。
邵元菁何其聪颖,心底已然清明了,她将食指收回来,两只手掌一前一后平叠着搭在小腹前,望着她,缓缓道:“太冒险了。”
兰昀蓁未接话,只是将一会儿输营养液要用的输液管与针头取出,将缠绕在一团的软管厘清。
房间里静静地,只留细微的输液管纠缠又分离的声响。邵元菁低眸瞧着眼前这侧颜柔和,心头却坚韧的佳人儿——倒真也怪不得聿哥儿喜欢,她便似活脱脱地为他相体裁衣、定做出来的一样。
“他如今三分失意,三分心伤,你不若多去看一看他。”邵元菁看着她开口道。
兰昀蓁看了她一眼,后者接着细细地道:“我的意思是,在那种紧要关头下,有人愿意舍身救助唐培成,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宽慰?”
……
聂府里。
兰昀蓁低首望着案几上记下的电话号码。
那是方才她找周缨馨要来的,号码通往所在地,乃是贺聿钦的住处。
她人立在客厅的电话机边,手搭在听筒上,却迟迟未提起。
身旁有三两丫鬟来来往往着打扫着屋子,不知其中哪一个又是聂老太爷安插在她身旁来盯梢的。
兰昀蓁思忖了片刻,提起听筒,接线员温柔的话语声在另一端响起:“请帮我接……”
片刻后,一阵细微的咔哒声轻响,听筒另一端换成了浅浅的呼吸声。
对面无声许久,兰昀蓁想不通他为何在沉默,双手握住听筒,眼眸不经意间扫过周遭的佣人,低声温和:“我可否同你见一面?”
听筒那端隐约发出嘈杂声响。
轻微的混乱过后,传来的声音很是耳熟,但却是康修铭的:“……是兰小姐么?”
兰昀蓁意外:“康先生?”
“你要见聿钦?他现在不一定能见你。”
“他……”兰昀蓁忧心。
康修铭那段的电话线貌似被扯得绷直了一下,传回线路轻碰的声音,不知他回头张望了什么,他静默片刻后很快给出答复:“在愚园路。”
“他不在贺老将军置办的……”
康修铭嗯道:“他不在那处,他在这边的公寓。”
贺聿钦为何又换了一个处所住?兰昀蓁不知。
“你现在可要过来?你若到了弄堂口,我便过来接你。”康修铭接道。
“麻烦了。”兰昀蓁当即应下,未再给自己犹疑的机会。
她很担忧,唐培成的死会成为横亘在她与贺聿钦之间的一根荆棘,若不在荆棘扎入肉躯的早期将其拔去,只怕等到再次疼痛不堪而忆起时,尖刺下的皮肉都会溃烂,腐肉会将湮没整块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