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应渠是被锣声吵醒的,脑子昏沉沉的,手也用不上力,她便意识到,自己病了。匆匆穿上衣服,贺应渠朝着校场的方向拔腿就跑。锣声已饷,寅时已过,贺应渠心中很是懊恼。昨日她好不容易求得方塘同她一起上山,但是就这样被她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恨!
耳旁的风唤醒了贺应渠,贺应渠又一阵失落,她该如何解释?只怕方塘会以为自己是为了报复他才不去的。
贺应渠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直到她刚立正,方塘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校场。
贺应渠心中有愧,想必是为了等她他才会迟到,章赫那厮,定然不会放过迟到之人,她又害了他。
出乎大家预料,今日甚多人都晚到了一阵,许是因为法不责众,章赫什么话都没有说。
每人领了纸笔及墨,众人立在讲武台上。
章赫坐在台上,讲武台四角各站了两人负责盯着他们。
“真是活阎王……”
贺应渠一直张望着,她到的时候被岳至招了过去,而方塘到了之后便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五人未站在一起,贺应渠还有些不习惯。
贺应渠见岳至哭丧着脸,很想帮他,但是他大字不识一个,让她带他背出章家军法,比她逃出生天还难。
“第一条。”
“将军至上,众皆从之,将军之言,金科玉律,不听者罚。”贺应渠在纸上落笔,写完余光瞥见岳至也在写,皱起了眉,难不成他在逗弄自己?一直到章巡再张开嘴,也未见岳至停笔,贺应渠心中疑惑更深。
“第七条。”
“营中饮酒,违者罚之。”贺应渠见岳至还在写写画画,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他若是能写出来,少挨些罚才好。
“第三十条。”
“窃人财物,夺人首级,此为盗军,违者罚之。”若是真不识字,单单学会一个“罚”字,章家军法便掌握了大半了。
章赫还在念着,贺应渠脑袋又晕了起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阿渠你怎么了?”
岳至终于从纸上抬起了头,贺应渠摇摇头,“许是受了风寒。”昨日被饿狼吓得。
岳至又望了几眼贺应渠,立在边角的八大金刚却动了起来,来来回回在贺应渠的眼前巡视。
“看我做甚,以为我在偷看?老子光明正大的很,不像别的人,只会偷学他人。”岳至一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瞟向远方。
“咳咳。”坐在中间的章赫也咳了起来。
“将军可是病了?”岳至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关心人。
章赫一个眼风扫过来,岳至总算闭了嘴。贺应渠有些想不明白,岳至今日不知为何要向章赫挑衅。
“第八条。”
“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此为诈军,违者罚之。”
……
章赫终于站起了身,众人知道,总算是结束了。
今日没有花样,背完军法便可以去吃饭,众人感激涕零,今日的阎王在人间。
贺应渠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方塘面前,沿路众人勾肩搭背,只有方塘一人形单影只。
“阿唐,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方塘被贺应渠拉住胳膊,随着她的动作转了身,看到的便是一双盈莹水光的双眼,眼角微红,似哭似诉。此等小女儿情态,方塘未曾见过,不由被惊了一下。
一眼摄人心魄。
贺应渠还在拉着方塘,方塘回过神,看着贺应渠微红的眼以及微哑的嗓音便知,她病了。
贺应渠还要说什么,方塘摇摇头,“不必说了。”
贺应渠松开双手,心下有些微恼,她等了他两日都未曾与他计较,他不过等了一日,且今日自己并非故意不去,他却先恼了,当真可恨!
“为何不说?我偏说。”
“我与你相约两次,你皆食言,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你。今日确实是我失约,但我确实有苦衷,你连辩解都不愿意听一番,当真可恨!”说着甩掉了方塘的袖子。
方塘这才知道她心中原来颇有怨气,见贺应渠向后走,又拉起贺应渠的袖子,“我并非不想听你的辩解。”
方塘还未将话说出口,贺应渠又道:“分明是你说的‘不必说了’。”贺应渠心中怒火越烧越旺,只消再添一把火,便可达到燎原之势。
方塘轻叹口气,不必她说是因为他看了出来她是因为生病才没来,不是故意为之。“你病了。”
“这便是我今日未去的缘由。”
方塘心中更加无奈,不知是贺应渠病糊涂了还是因为她与岳至呆久了,原来傻气也是会传染的。方塘点了点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