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罗黛欢喜道。
佐雅泽也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不是蛊毒!
——历史上,隆太祖一统北方五州之后逝世,太宗继任,渡洛浦江南伐扩势,接着是高宗、世宗等四代帝王,方逐步迫使南方四国纳土归降,完成一统。
然而久则生变,南四州反抗不断,尤以粱州青族为甚,前后发动大起义三次,小暴乱不下二三十次,整整持续到定天时期。
青兵所到之处,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施蛊放毒。
中蛊者面骨形变,心智退化,半人半鬼,连家人都会攻击,以至于北人至今皆闻蛊色变。
他不敢想象,万一她变成蛊毒控制的活死人,凭她那暴脾气加战斗力,非得他损兵折将才能够制服吧?!
草毒不过是带毒性的花草引发的疾病,相较起来,危害轻太多了。
“毒自然可解,”御医捋须道,“可惜……唉!”他突兀地转了个折,语气不甚乐观。
“可惜什么?”
“如若上半夜,雷大人以热水坐浴,运转热气逼出体内毒气,补足阴损的正气,就能好转。
“眼下已错过解毒的最佳时机,虽有他法可想,只是药效和缓,恐怕短期内难以连根拔除全部毒素。
“在那以前,雷大人多少要遭一点罪了……”
“性命交关,救急要紧,你尽管开方子!”佐雅泽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御医遂写下药方:五倍子、全蝎各五钱,山豆根、山茨菇各一两,麝香一钱,红牙大戟七钱……依序捣为细末,掺在糯米糊里捏成丸子,分作七七三十九枚,每日兑生姜蜜水冲服一丸,同时坚持采用井花水湿敷手脚患处*。
罗黛一听配的蜂蜜水,感到这解毒丸似乎有点好吃啊?不错不错!
佐雅泽白她一眼,她心态还怪好的咧。
“你们即刻前去配药,不得再出任何纰漏。”
主令所加,莫敢不从,荼伦亦跟着一道去,慎防灞原王趁机加害。
临走前,御医殷殷叮嘱说:“雷大人眼皮之内浮现红色细线,瞳孔有上吊之感,或将自这个白日开始,渐渐感到五感紊乱不灵、肢体疼痛震颤,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只要结合饮食加意调摄,三十九日后,药到病除,效如桴鼓,一切都会好了。”
佐雅泽听出弦外之音,等众人退下了,单独对着罗黛重复一遍:“五感紊乱不灵?”
他想起她确实在频繁揉眼睛,原来并不是出于委屈想哭的心情?“你此刻视物怎么样?”
她眨巴着眼回望他,吞吞吐吐:“臣……臣……”
他以沉默逼问她的实话。
“臣,看不太清圣上的脸了。”
……
君臣相对无话。
罗黛料想皇帝担心射柳比赛的事情,赶忙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生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自己再也见不到行露。
“好险,使君的铁嘴功力未受影响,可以在这空场上夸海口。”
佐雅泽似笑非笑,“你休要小瞧了灞原王,他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就算你全盛全力一战,只怕未必赢得过他去,更何况是现在的你……”
“圣上就这么看扁臣?敢情在圣上心目中,灞原王简直是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奇才!”她酸溜溜地说。
他踱步到书案前,手指掠过砚台、书尺、镇纸,轻点在笔筒边沿:“那倒没有,”他矢口否认,随意一说,“朕以为,昌王元妃才担得起如此评价。”
她努力聚焦双目,模模糊糊地见他好像抽出一支毛笔。
“恕臣多嘴,臣怎么觉着,圣上比灞原王还要看重他已故的发妻?”
——宴上那会子,灞原王话里话外,意思是他这位元妃生前压根儿不认识皇帝呀?
况且十年前,皇帝年仅八岁,总不会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着觊觎嫂子了吧?……
想象力丰富的罗黛琢磨得起劲,下一瞬,佐雅泽塞了那支笔到她手心:“拿住了,这边来。”
她在他的指挥下一退再退,退至角落站定。
“你正前方十步之遥的是甲牀,放置着朕的整套甲胄,朕令你以笔代箭,命中其上的护心镜。
“你若做得到,朕同意你继续参加射柳比赛,否则你自己弃权吧!”
他话音刚落,她立刻答复:“圣上息怒,臣做不到。”
“哪样做不到?”
“都做不到,”她起手做了一个投掷的假动作,迟迟不肯真正出手,“既射不中护心镜,也不可能退赛。”
“你还挺……呃……挺……”他形容不出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一脱口,他便后悔,这意味着他在哀求她似的。
“臣不必试已预设了结果,圣上也一样,不是么?
“然而臣围猎一无所获,已经失了一次颜面,绝对不能在射柳场上落败,教琉国二度蒙羞。”
“那你想怎样?”
罗黛持笔,笔尖悠悠,空气中上下左右地游走。
“臣想圣上指引臣,这支笔的准头,应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