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祝家兄妹,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祝月盈!你不知廉耻!”
祝时安反手把门关上,此时三人共处一室,气氛一时凝滞。
司所照看二人不接茬,继续找茬道:“祝月盈,你不仅二嫁,二嫁还不老老实实躲起来藏着,竟敢在外面乱晃!”
祝月盈莞尔:“司世子,此时你脚踩的这间首饰铺,正是我名下的。”
她拨弄手上的算盘:“一天能卖这个数,这几个月的进账恰好能补上我嫁妆中少的两千两。”
“啊?”
司所照卡壳一瞬,而后他很快恢复,决口不提少掉的嫁妆:“既然你这家铺子生意这么好,那你之前在侯府的时候为什么总推脱说没钱?”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侯府拘着我小妹!”
祝时安也恼了:“阿盈在经商之道上颇有天赋,结果呢?你们天天压着她不准出府,难道铺子在外面会自己赚钱不成?”
他挡在小妹面前,也成功吸引了司所照的注意力。
“祝时安,”司所照冷笑,“上次你运道好,被别人打断了,怎么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骄傲道:“本世子现下可是从六品的官,祝时安,你还不下跪行礼?”
这一次,祝时安没有选择暂避锋芒服软。
他同样嗤笑:“司世子,你身上的官位怎么来的,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祝月盈适时出言:“不过世子应该对此早就熟悉了吧?毕竟……官位来得不干净,世子之位也未必干净呢。”
司所照被踩到痛点,他指着鼻子骂道:“放肆!从五品的侯府也是你们这些泥腿子敢随便议论的?!”
“世子就这么不想听到司大郎君的名字?”
祝月盈似笑非笑:“况且,我阿兄已经有了官身,我未婚夫婿也是入仕后的翘楚,司世子果真要骂祝家是泥腿子么?”
司所照听到步九思的名字,他想到前妻很快就会与步九思成亲,更是怒不可遏。
但是他的确辩不过对方:“把未婚夫挂在嘴边,不知廉耻!”
祝月盈作沉思状:“原来世子不仅敢骂我祝家,也敢骂皇后殿下呀。是月盈眼拙了。”
司所照抓狂:“你说什么呢!谁骂皇后了!”
祝时安也笑出声:“若你觉得小妹的这桩婚事不好,可不就是指着赐婚的皇后殿下骂么。”
司所照被兄妹二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悻悻摔门离开。
祝月盈重新开始拨弄算盘:“阿兄的口才大有长进啊。”
祝时安一脸苦涩:“小妹啊,你下次给我弄点容易做的事行不?我刚才绞尽脑汁和他对骂,差点就露馅了。”
他扶额:“与其让我用言语刺激他,还不如让我直接上手揍来得爽快。”
与此同时,气鼓鼓走在赤乌大街上的司所照还在复盘方才的骂战。
他突然从祝时安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什么。
上一次,他同样用自己的官职压迫祝时安低头,如若没有邢观止横插一脚,祝时安眼看着就要向自己躬身了,可见是在意自己身上的官身的。
但这一次,他为什么又不怕自己的官职了?
司所照想到一个可能。
他赶紧约了安郎君和徐郎君出来,开门见山:“祝时安是不是要升官了?”
安郎君面上笑容一顿,他敛眸道:“未曾听闻风声。”
徐郎君倒是知道些:“好像……听说陛下最近要重开西市?”
他没明说,但是司所照已经确信,祝时安一定是因为此事要升官了!
先是步九思和他平起平坐,接下来祝时安也要升官……
司所照死死咬着下唇,眸中闪过阵阵不甘。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怎么能让两个泥腿子超过?更遑论那个之前给自己当奴才的步九思!
徐郎君忖度着道:“司世子别生气,祝大郎君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管西市的小官罢了,世子可是把握所有官吏考核的大官呢!”
司所照一怔,而后在心中默默想着,确实。
步九思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侍从罢了,祝时安升官八字还没一撇,更别说,还有一个远在平宁之外的司所善。
之前自己尝试卡过一些没有背景的新科进士,到最后不也没什么事么,还多了几笔旁人的“孝敬”。
步九思他惹不起,一个毫无背景的司所善他还搞不定?
司所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并未看到面前二人各异的目光。
安郎君眯起眼眸,他看向徐郎君,面露探究之色。
徐郎君早已激起一后背冷汗,比起好糊弄的世子,他更害怕这位摸不清脾气的安郎君。
他用尽全身力气展露一个憨厚的笑容,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安郎君垂眸,暂且没有对徐郎君起疑。
他此时还在想,虽说宁顺侯府的这条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听说莫小娘子是被莫尚书强行丢出平宁的,那么她回来之后,也不知事情会否有转机……
被安郎君惦念着的莫为莺,此时正在赶回平宁城的路上。
莫为莺和祝月盈分别后,她和尚书府的人依旧留在定宁县。他们把安县令诸事都处理好,由专人押解回京。
自此,她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了,索性就在平宁之外多玩多看,中途还恰巧遇到了司所善。
就在她在外无所事事时,从平宁传来的消息可吓了她一跳——祝月盈和步九思竟然要成婚了!
莫为莺不想错过二人的婚礼,这才紧赶慢赶想要回到平宁。
在外待了将近一年,莫为莺复又重新踏进平宁的大门。
她长高了一点,又在外面独自做主处理安县令这件事,连带着整个人的性情都更加开朗了些。
司所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
莫为莺掀开车帘,她看着面前的人:“世子。”
司所照看她没有下车的意思,面上有些尴尬:“莺莺,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了。”
“是呀,”莫为莺浅浅应下,“我在外游历,涨了不少见识,不知世子在平宁可好?”
司所照感受到她话中的疏离,连忙把自己挑选的首饰送出去:“莺莺,这支钗子赠予你。”
莫为莺不好在赤乌大街上当众下他的面子,只好下车。
司所照还在介绍着:“这家首饰铺的首饰,可是让皇后殿下都赞叹不已的呢。莺莺,我花了好大了劲才给你买来,可还喜欢?”
莫为莺看着躺在盒子里的那支钗子。
钗子通体用银子做成,钗头镶嵌了一枚浅蓝色的宝石,可惜宝石品质平平,她一打眼就能瞧见其中的棉絮和伴生矿。
莫为莺下意识转着腕上的那只镯子,说来也巧,镯子和钗头的材质都是海蓝宝,同样的宝石横向比对,高下立现。
她婉拒:“世子有心了。只是莺莺刚回平宁,还是要先去和祖父见礼。”
司所照疑惑:“不就是一个钗子吗?你收下再去和莫尚书说话不行?”
莫为莺不想再和司所照有牵扯:“抱歉,我家中还有许多珠钗,阿娘说不能再买了……”
这下司所照听明白了,莫为莺就是单纯不想收自己送出的礼物。
他本来最近就不顺心:“莫为莺,你怎么回事?”
“先前和我在一起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跟我撇开关系了?”
莫为莺垂下头,不与他争辩。
司所照以为她心虚了:“莺莺,你之前是最懂事体贴的,也承诺要跟我结为夫妻,怎么能中途反悔呢?”
莫为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她抬眸正视对方:“世子,先前两家的婚约不过是老夫人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
“什么?”
这是莫为莺第一次明确拒绝司所照,也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司所照结巴道:“莺莺,你,怎么现在说这些话?”
莫为莺重复了一遍:“莫家和司家的婚约,本就是长辈的笑谈,并未有实证,自然当不得真。世子就把它忘了吧。”
司所照说了好些软话,莫为莺仍有一口咬定自己和对方没有婚约了。
终于,司所照也不开口了。
二人之间一时无言,莫为莺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莫为莺,这是你逼我的。”
司所照开口叫了她的全名,面色阴沉如水:“我现在已经输不起了,你若是不愿意与我成亲,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祝月盈和步九思成亲吗?!”
他抬眸,眼底尽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莫家最重名声,我已经提前把两家的婚约广而告之,届时,就算你不想嫁,莫家也必须出一个世子夫人来!”
莫为莺是莫家长孙女,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莫家剩下的那些小娘子们多数都没有及笄,司所照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们身上?
莫为莺瞳孔紧缩:“世子,你疯了!”
司所照轻蔑笑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松口和祝月盈和离。”
他狠狠把手中钗子一摔,首饰盒当即四分五裂,就连钗头的宝石也碎裂开来。
莫为莺看着地上的碎石,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