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么循环骂了许久,不管司所照怎么辱骂祝月盈,祝月盈都会强调祝时安的官职比他高半级。
等到司所照终于骂累了,他看着面前丝毫没有受影响的人,心中挫败感顿生。
祝月盈嗤笑一声,她靠近司所照一步,轻声道:“司所照,其实你最清楚,你今天专程来找我的麻烦,不过是因为莫小娘子拒绝了你的求娶。”
“你思来想去,只能把这件事怪在我的头上。毕竟你总不能承认自己真的是个废物吧?”
司所照暴怒:“你闭嘴!”
他双手伸出,想要掐上祝月盈的脖子,而此时祝月盈闪身一躲,她的发髻似乎凌乱了些,一支簪子掉落在地上。
司所照调转方向,他很快就要死死掐住祝月盈,可就在此时,司所照仿佛突然被身后的人猛踹一脚,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祝月盈捡起簪子:“世子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我不过就说了些实话。”
“分明是有人踹我!”
司所照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冗夜已经完全将平宁城笼罩,司所照的身后只有他的影子和风,衬得此情此景颇有些阴森。
他打了个激灵,指着祝月盈的鼻子壮胆:“你刚才耍了什么花招!”
“如司二郎君所见,”祝月盈将簪子推回鬓边,“方才我一直在你的身前。”
司所照捂着腰站起身,奉宣赶紧扶着主子,只听主子咬牙切齿道:“呵,祝月盈,之前那三年真是小看你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司所照一想到这个就高兴起来,“你现在不过是侯府不要的弃妇,想必也是被那些流言戳中了心事,巴不得赶紧回来享受荣华富贵吧!”
祝月盈抱臂:“我以为,义绝那日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我嫁进侯府的这三年,你们是如何对我的,难道还需要我帮你们想起来吗?”
祝月盈是真的不在意:“侯府从未尊重过我——一位对你们司家有恩的祝家之女,况且阮夫人给我送的鸡汤里有什么,想必世子也没忘记吧。”
司所照得意的表情戛然而止。
他心中慌乱,自己竟然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只想着要给祝月盈找麻烦,都忘了她手里还有能拿捏侯府的东西。
祝月盈能感受到,司所照的神情一瞬间严肃起来。
她也认真应对:“世子能和我解释解释么,关于那碗鸡汤。”
司所照死死盯着她,方才还叫得很开心的人现在一个字都不说。
祝月盈适时提醒:“不想说这件事也没关系,我们换一个。对了,我阿兄是不是比司二郎君官位高半级啊?”
司所照急促呼吸着,他的胸膛几番起伏,拳头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他带着奉宣直接扭头跑了。
祝月盈眨了眨眼,身旁的小满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娘子方才说得好!”小满夸赞主子,“小满早就想这么骂侯府了。”
祝月盈掐了掐小满的脸颊:“那你刚刚还不帮我多想几句。”
小满连忙求饶:“诶呀娘子我错了,疼疼疼,娘子我真错了!”
祝月盈失笑,她给对方揉着脸,声音却渐渐冷下来:“不过,司所照方才动了杀心。”
在自己提到鸡汤的那一刻,祝月盈感受到了司所照一瞬之间的情绪变化。
既如此,那么自己的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小妹!”
祝时安急匆匆跑过来:“小妹!方才我好像看到了司所照,他没找你麻烦吧?”
他今天下值时间比司所照晚许多,当然是因为司所照早就打点好了上官,他根本无需完成今日的事务便能回家。
祝时安是跑过来的,他此时还有些喘:“小妹我跟你说,司所照他就是个没事找事的人,路过的狗都要被他咬一口,小妹可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兄,我没事。”祝月盈拍着他的背,“我不过是和他说了几句话罢了。”
她方才面色不虞,只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祝月盈想,自己上一世死得那样不明不白,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窝囊又愚蠢的人?
她只是替自己不值,竟然曾经真的把司所照看成与自己举案齐眉的夫君。
“不过我的确有件事需要问问阿兄。”
祝月盈抬眸,她神色郑重而认真:“我不在平宁的这段时间,宁顺侯府对祝家做了什么?”
她没问司所照在官场给他带了什么麻烦,也就意味着……
“阿盈,你知道了。”
祝时安语气笃定:“我就知道肯定瞒不过你。”
祝月盈和他一起往回走:“是不是耶娘让你瞒着我的?”
“是。”祝时安无奈道,“毕竟你为了我们,已经被迫和阮夫人让步了,我们自然不能让你承受太多。”
他有些担忧:“阿盈,你真的要听?”
“要听。”
祝月盈盯着他的脸:“我和阮夫人之间的事,只要你们发问,我必然会如实告知。那么作为交换,阿兄也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祝时安垂眸思忖,祝月盈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他还是决定开口:“小妹,你知道的,莫小娘子坚决拒绝嫁去宁顺侯府。”
“而这不光是私下中拒绝了,是莫尚书直截了当地找到了宁顺侯,坦言二人之间本就没有婚约。”
“这件事在平宁闹得沸沸扬扬,”祝时安此时还有些乐见其成,“宁顺侯府可谓丢了好大的面子。”
祝月盈了然:“就凭司所照的性子,他必定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祝时安笑了:“不止如此。”
在小妹疑惑的目光中,祝时安缓缓道:“他先前已经在莫为莺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挽回。而后,他找到了莫小郎君,想要借此和他套近乎,再借莫小郎君软化莫为莺的态度。”
莫小郎君是莫为莺的兄长,也是和步九思同一批科举中第的进士。
他本就不喜春闱弃考的司所照,此时听他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娶他妹妹,二人当场就吵了起来,司所照还险些打到莫小郎君。
祝时安无奈:“这事还惊动了武侯,莫小郎君回去就被关了禁闭,司所照呢,虽然阮夫人狠不下心管教他,但好在名声更坏了。”
靠娶祝月盈所赚到的“知恩图报”名声,早就被司所照自己祸害殆尽。
祝月盈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当然要把祝家也踩下去。”
祝时安轻轻摇头:“什么都瞒不过小妹。”
所以宁顺侯府根本就没有遵守约定,在小妹离开平宁的这段时日,阮夫人不能威胁祝家的人身安全,就千方百计从祝家的产业入手。
包括损坏祝家铺子的产品,用人演戏损害祝家酒楼的名声,散布小道消息说祝时安科举不公等等。
好在这些都被祝持德和程临微一一化解,祝时安想,既如此,也没必要具体说出来惹小妹难过。
他转移话题:“小妹,方才我见司所照似乎情绪激动,他没怎么你吧?”
“没有。”祝月盈想到一事,“阿兄可还记得,前几日我与阿兄提到的计划?”
祝时安颔首:“记得。”
祝月盈有些心虚:“那这些日子可能会委屈阿兄些。”
她将自己方才和司所照的“友好交流”一一讲给祝时安听,着重强调了祝时安比司所照高半级那部分。
祝时安听罢,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小妹你真是……”
祝月盈胸有成竹:“等着吧,我今儿用这件事压得司所照说不出话来,他回去定然要闹一场。”
能闹成功最好,她莞尔。
祝时安认为她的谋划有五成几率成功:“司所照想要在官职上压过我,只有再去求司家的旧交。”
毕竟他没通过春闱,莫尚书那里是不用想了。
祝月盈抱臂:“我觉得有八成。”
“阿兄你不清楚侯府中事,”她叹了口气,“阮夫人精明了一辈子,她分明前朝末乱时能果断从陛下手中得到宁顺侯府的爵位,却奈何有这样一个儿子。”
“只要涉及到司所照,她什么糊涂事都能办出来。”
同样,若非是为了司所照,自己本也不会被娶进侯府,更不会在上一世缠绵病榻,最后连命都丢了去。
祝月盈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如若没有司所照,或许自己有机会和阮夫人成为各取所需的合作对象吧?
可惜没有如果,自己和阮正柔之中已经隔了一条人命,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祝月盈冷笑道:“只要司所照回去一闹,阮夫人绝对拎不清其中的是非黑白。她肯定不会让司所照直接升官,但一定会让别人在官场多照顾他。”
她满心只想着儿子受了委屈,却不愿意承认是司所照和侯府自己的问题。莫小娘子的婚事如此,官职也是如此。
“再说,还有一个礼部侍郎等着灭侯府的口,就算阮夫人什么都不做,怕是安郎君也会出手。所以我才说有八成概率。”
越定还本就不喜仗着勋贵家世绕过科举入仕之徒,现在司所照被她这么一激,怕是要恰巧撞到枪尖上了。
祝月盈侧目问道:“阿兄最近还和司大郎君有书信来往吗?”
祝时安给出了肯定答复:“有。”
“嗯。”祝月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便能为这件事再加上一层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