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夫子今日受惊了,这几天的课业便暂停吧。步夫子可以出府转转,别把世子的话放在心上。”
终于赶走了所有人,阮正柔这时才带着司所照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甫一落座,她就急切问着:“照儿,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那步夫子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司所照垂着头,随便敷衍道:“就看他不顺眼。”
他当然不会告诉阮正柔,今早他根本就没有去国子监上课,而是又和几位勋贵家的公子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司所照连输了三把,心中窝火得很。
恰好在此时,礼部侍郎家的安郎君又没眼力见地出言:“世子,秋闱考得怎么样?”
那时的司所照烦躁打着牌:“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安郎君被这么噎回来,他也不恼,而是打了个哈哈:“倒是我多此一问了。反正世子早就搭上了莫家娘子,想必入仕不过手到擒来。”
旁边有人起哄:“啊?这么厉害!世子,跟咱们哥几个说说,莫老头给了你什么官?”
司所照糊弄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众郎君们说笑的桌案下,自己的手竟是在微微颤抖。
莫为莺从祖父处得到答案后,第一时间就约了司所照见面。
对方好似很为难一般:“世子,祖父说可以先给你一个九品正字的位置,等到世子科举中进士后再往上安排。”
司所照瞠目结舌:“科举?”
莫为莺不疑有他,她点点头:“对呀。”
小姑娘捏着帕子崇拜道:“世子这么厉害,科举想必也是手到擒来。祖父说是最近不好安排,所以只能先委屈世子啦。届时我们双喜临门!”
司所照甚至不记得,那日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莫为莺面前强撑着演完了整场戏。
他知道自己一定考不中的,可是如果连莫尚书都不愿帮他谋一个位置,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该如何在莫为莺和阮正柔面前回收夸下的海口?
莫尚书说是给他一个正九品的正字,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职,多半是在正式调任下来前给新人过渡的。
司所照七上八下地参加了秋闱,他摸到试题后更加确信自己希望渺茫,现在听步九思也去参加科举,心底自是凉意阵阵,他全然无法掩盖自己的慌张。
阮正柔看儿子面如菜色,不免关心道:“照儿?难不成方才伤到自己了?”
司所照猛然回神,他浑身一个激灵,烦躁地拍掉了母亲的手:“我没事。”
阮正柔见他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也收回了手:“阿娘方才和你说的话,你要往心里记。步九思的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和他处好关系,以后你在官场中也能有个照应。”
司所照听母亲提到“官场”,心底的凉意更甚:“就凭这么个泥腿子?真是做梦。”
“照儿。”阮正柔皱眉,“怎得一提到步郎君,你就这么抵触他?先前还是你给我推荐的他呢。”
司所照双拳紧握,想借此缓解双手的凉意:“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和司所善站在一起的时候,连带着司所善都顺眼了不少。”
他此时说的是真话。
虽然司所照因为步九思的名声和板上钉钉的科举成绩而迁怒对方,但他的确是在第一眼见到步九思时,就觉察到了自己下意识的不喜。
就好像……这人和自己有着什么抄家灭族的深仇大恨一样。多看几眼就恨得牙痒痒。
“估计是我和他天生八字不合,”司所照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反正今天我就是想找个由头把他砍了,你也别多问。”
阮正柔将信将疑颔首,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入仕之事安排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阿娘帮衬?”
司所照心虚移开目光:“啊,就那样,没什么别的事。对了,我待会儿出府,和安郎君还有约。”
阮正柔叮嘱道:“和安郎君往来是好事,但是照儿啊,你今儿不是应该在国子监读书吗?虽说咱不用考进士就能入仕,但是司所善参加了今年的科举,不好显得学识不如他似的。”
“咱们堂堂世子可不能比不过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照儿你说是不是?”
司所照敷衍:“行行行,明儿我就回国子监读书。”
阮正柔拦他不住,只好看着儿子宛如落荒而逃一般出府赴宴。
她心下生疑,吩咐身边的棠梨:“你去多留心些,看看世子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然而,早已回到自己院子中的祝月盈听到谷雨的汇报,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这位阮夫人,果真一遇到世子的事就犯傻。”
她吩咐谷雨:“让奉砚先回去。府外让阿兄的人盯紧些,若是世子恼怒之下说了什么,就见机行事。”
谷雨领命离开,祝月盈看着桌案上那已经被砍坏的算盘,她轻叹一声。
小满还留在主子身边:“娘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祝月盈百无聊赖地拨着几颗侥幸完好的算盘珠,“因为闹脾气而回娘家,这样的动静应该足够大。”
“还有一事。”
祝月盈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准备几瓶伤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