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所善被猝不及防扼住脖颈,他往后踉跄几步,又被司所照的靴子绊倒在地,险些差点磕到后脑。
奉砚和跟从世子前来的小厮们见状连忙将二人拉开,嘴中还一个劲儿劝说“世子冷静”“世子息怒”云云。
司所善双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来,他喘着气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又重新束好发,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他定定地看着被小厮们拉着的堂弟,语气平静:“你疯了。”
司所照适才因为惯性也跌倒在地,他抬手蹭去脸颊的脏污,恨恨言:“司所善,你个狗鼠东西。”
“呵呵,你学识再好有什么用?能去国子监的还不是我!”
他看着堂兄那张脸,咬牙切齿道:“你的侯位会是我的,你的婚约会是我的,你的仕途也会是我的。我们走着瞧。”
司所善只觉对方不可理喻:“弟弟,你真的疯了。”
“别叫我弟弟!”
司所照猛然发力推开周身的小厮,他一把抓住蹀躞带上拴着的胡刀刀鞘,反手就要劈砍到司所善身上!
司所善暗道不好,他有些狼狈地躬身躲避,司所照击打不中欲要再来,索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为何刀鞘脱手,被迫生生止住了动作。
找到机会的小厮们重新上来把二人劝开,虽说司所善身份尴尬,但他要是真出了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逃其咎。
奉砚抹去额上的密密冷汗,他好声好气哄着司所照,见主子总算是放弃了教训堂兄的心思,这才指挥着下人赶紧扶世子回房歇息。
司所善神色如常,只有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的紧张。
他右手捂着心口,感受到心脏过快的跳动。
方才他趁乱观察着,是有人藏在暗处用石子击落了司所照手中的刀鞘,这才为他逃脱争取到了时间。
司所善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能在夜晚的侯府中精准预料到这场冲突。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去那人离开的方向仔细查探了一圈,并无任何线索,可当他抱着满腔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发现桌案上有一张崭新的信笺。
说是崭新也不对,其上已有人写了字,司所善关紧门窗后才小心拆开了信笺,他的视线首先扫向落款,赫然是一个“步”字。
司所善虽被阮夫人拘着不准出坊,奈何有些人有些事的名声已经能穿过坊与坊之间的界限,从而传进司所善的耳中。
步九思。他下意识便想到了这个最近在平宁城如雷贯耳的名字。
司所善转而去看信笺的正文,其上只要求他做一件事,作为今日相助的回报。
他看罢,将信笺在烛焰上燃烧殆尽,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时间回到几日以前,步九思与祝时安长谈的那一天。
步九思在临走时,复又想起一事。
他轻声询问祝时安:“祝兄家中多年行商,不知可有些能用之人?”
祝时安试探道:“这就得看步郎君究竟想做些什么了。”
“应该是有些难度的,”步九思指尖有规律地敲击桌案,“某想托人潜进宁顺侯府,寻求一个人的合作。”
祝时安下意识点头:“哦,潜进宁顺侯府啊……”
“等等,”他回过味来,“潜进宁顺侯府?!”
从五品的侯府,怎么可能没有戒备。若是祝家真的有这样的人,上一世就不可能被侯府扣着小妹的棺椁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了。
步九思敲击桌案的指尖一停,他缓缓道:“祝兄手下有一支刚护送货物回平宁城的队伍,而其中那位吴郎君,某想托祝兄帮忙引荐一二。”
祝时安拧眉回想,他记忆中的吴郎君武功中规中矩,身量也较同队的人矮小些,但胜在头脑灵活,故而也聘下了他。
不过他抓住了步九思话中的重点:“何为‘引荐’?”
“吴郎君便是某心目中能潜入宁顺侯府的人。”
步九思知晓对方心中的顾虑,也拿出了诚意:“请祝兄将某带到他身前吧,这样,之后的一切,才能与祝家脱开关系。”
祝时安抬眸:“你的意思是……”
步九思颔首:“若此事不成,代价皆由某一人承担。”
祝时安心下大骇,祝家虽然给步自芳送了药材和米面,但同样,步九思帮祝家作文扬名,已然足够。
何况,祝时安清楚,步九思知晓祝家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日后能得到陛下的赏识,这本就是一场知道答案后反推回去的投资,稳赚不赔。
但潜入宁顺侯府这件事风险太大,将其成败都归于步九思一人,很可能让他断送这一世的仕途。他是聪明人,却依然选择这样做。
祝时安愈发心惊,步郎君必然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他打探侯府选聘夫子之事,又插手拉拢侯府的什么人,像是已经在为自己进入侯府后做准备了。
步九思为什么一定要进宁顺侯府呢?
祝时安突然想到,他的小妹,此时正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