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艺人讨论得正热烈,试镜现场却忽然陷入短暂的安静。正在谈话的几人似有所觉,抬头猛然一瞧,顿时愣住。
身姿挺拔的青年正逆着光影从门口走来,一张如玉瓷般干净透明的面孔很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对方无暇的皮肤是惊心动魄般的白,只有眼尾的折角处透出些淡粉色。
像是从水墨丹青画卷中走出的美人。
众人心里忍不住飘过这样一个念头。
很快,美人便轻缓地开口:“劳驾,借过。”
“哦、哦。不好意思。”挡住他去路的小明星从短暂的美貌冲击中回过神,赶紧朝旁边让开路。
等对方与他擦肩而过,小明星方才愣愣地问:“这位是谁?”
娱乐圈里居然有外貌条件如此优越的人?而且他还不知道?
“你没有看热搜吗?”旁人冲他挤眉弄眼,“那是杜予旻。”
小明星惊诧地扭过头,完全不能将眼前的古典美人与热搜上挂着的无脑糊咖联系在一起。
杜予旻仿佛察觉到来自这边的视线,冲他们礼貌地弯起眼睛。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仿佛漾起了淡淡的春水,有如柔风吹开一池薄冰,勾得人心头一荡。
周围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众人全在压低嗓门窃窃私语,却并没有人主动上来和杜予旻打招呼。
杜予旻也不在意,捻了颗果盘里的樱桃放进嘴里。
原身臭名远扬,再加上近期那什么热搜上的事情,无人愿意上前搭话属实正常。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靠近他而徒惹一身腥。
等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等得杜予旻几乎快睡着时,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动静。
也不知是谁喊了句“梁老师来了”,这一声宛如沸水掉落油锅,大厅内众人皆激动地翘首以盼。
毕竟是算是“自己”爬过床的对象,杜予旻懒洋洋掀起眼皮,却只看到被保镖围拢到密不透风的人墙。
来者的身高似乎直逼一米九,几名人高马大的保镖还得伸长胳膊,费劲儿隔开激动凑上前的人群。
当跨过大厅里侧的台阶,快行至电梯口时,那个被众星捧月般护在中间的男人才摘下墨镜,冲着众人温柔地点头致意。
男人鼻高唇薄,挺阔的五官掺杂了压迫感,但上翘的唇角却带着能将人溺毙的浅淡笑意,仿佛在深情款款地望着大厅众人。
“试镜加油。”他说。
短短几个字,却惹得大厅众人隐隐骚动。
但也许是相差了一层台阶的缘故,当对方含着笑意扫视过这个方向时,杜予旻有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他极轻地皱起眉,很快移开了视线,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叫“手机”的方盒子里。
点开左上角不停跳动的图标,杜予旻看到了王立发过来的消息:
“祖宗欸,你看到梁影帝了没有?”
因为杜予旻没有及时回复的缘故,王立又忧心忡忡地连发了好几条语音。
等候试镜的大厅分外嘈杂,为了听清王立在说什么,杜予旻起身找了个偏僻无人的洗手间。
他点开语音条,手机就自动播放起王立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我知道你很想要得到《固山河》这次的角色,但咱也得稳扎稳打不是?炒作出来的黑红那不叫红……”
王立的语速很快,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听得杜予旻一阵脑阔疼。
总结其核心思想,统共只有一句话:好好道歉,不要作妖。
谆谆告诫完毕,王立拍着胸脯发来自我安慰:“……算了,应该也没有比衣衫不整躺人家床上更离谱的事情了。”
杜予旻挑眉,摁住语音键回复:“ 有。脱光衣服躺人家床上。”
王立:“……”
想象着王立在那头被气到跳脚的模样,杜予旻不由露出些笑意,有些调皮。收起手机时,鼻端忽然嗅到一股好闻的木质香味。杜予旻透过镜子看去,只见方才大厅里那个万众瞩目的人正卷起西装袖口,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他和王立刚刚的对话。
杜予旻思忖着王立苦口婆心的劝告,决定率先做出表示:“你好。”
哗哗的水声没有停,男人高大的身影亦是纹丝未动。
杜予旻怀疑他没有听见,便提高了些许音量,郑重地朝对方说道:“前几日的爬床之举,我深惟己之过失,万分抱歉。”
他神情端正,态度也足够诚恳,洗手台前的梁淮榆却还是保持缄默,不紧不慢地盯着涓细水流。
洗手间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很好。
杜予旻此时确定对方已经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只不过是不想理会罢了。杜大将军前世矜贵自傲了一辈子,纵使饮下毒酒也依然脊背挺直,从容赴死,万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认错的时候。反正道歉这项任务已经完成,接受不接受全凭对方。
杜予旻无所谓地抬起腿,潇洒利落地准备走人。
“砰!”
突如其来的劲风带过面门,空气中传来门被合上的声音。
杜予旻多年来枕戈待旦的危机意识迅速对此做出反应,他想矮下身往旁侧让一步。可惜这具缺乏运动的身体跟不上思维的速度,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抓住两只手腕抵在了墙上。
鼻尖再次萦绕上那抹不去的香味。杜予旻注意到那木质香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味道,初嗅只觉好闻的芬芳此刻多出点霜雪般凌冽的气息,侵略性竟然出人意料的强,与方才的温和淡香迥然相反。
这让杜予旻莫名联想到蛰伏已久、伺机待发的毒蛇。
“你……”
芙蓉面上还未现出薄怒,钳制着杜予旻的人已经伸出修长的手指,从他的外套口袋中,缓缓夹出一枚黑色的器械。
杜予旻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原身居然还往口袋里放了奇怪的东西。
浮起的怒气瞬息转为淡淡的心虚,因为原身的记忆告诉他,这玩意儿似乎还真是准备用来录制对话,方便炒那劳什子热度的。
梁怀榆将录音设备放于指腹。指尖稍一用力,“咔”一声脆响,黑色的录音设备被碾成碎块。
这回真说不清楚了。
杜予旻生无可恋地叹口气,尝试向对方解释:
“呃……我要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这玩意儿,你信吗?”
对方显然是不信的。
梁淮榆垂下眼眸,那只手抚上杜予旻漂亮的眉骨,就这样温柔地一寸寸摸过去。这种姿势,让杜予旻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可以随意摆弄、赏玩的物件般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在杜予旻偏头躲开男人动作的同时,梁淮榆也缓声开口:
“我以为……那笔赌债会让你乖一点。”
他声音柔和,宛若情语,话间隐藏的信息量却令人不寒而栗:
杜予旻到唇舌边的话陡然一顿,瑰姿艳逸的脸庞瞬间结满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