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晒……”徐白睁眼,全身发烫。他坐起来摸了一下身下这块石头,已经有些温热。他摸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继续看太阳,叹道:怎么清晨阳光就这么猛!
阳光继续往他眼底刺,他脸上一片斑驳,那是杉树树荫的影子。举目望去,杉树高耸入云,如果不往后仰一下,是决计看不见树梢的。
徐白收回目光,不再继续想杉树多高,只是起身,背上包,往外走。在这里睡了一夜,也该继续前进了。林子里湿气重,加上杉树茂密,太阳时常照不进来,他一吸就是一口冷空气,堵在鼻间,上不去下不来。
他情不自禁看一眼自己昨晚睡的石头,石岩皱壁里还有青苔,葱葱绿绿的,汁液流动。怪不得会感冒!
猛地吸一下鼻子,冷空气从鼻孔直冲脑门,他顿时舒畅许多,步子也不由得快了。
走到半途,“撕拉”一声。黑色冲锋衣坏了,一块小布拉成丝,曳在地上。徐白扯下那块丝,穿着破洞衣服,继续大步流星。
出了林子,太阳一览无余地照射在他身上,极力裹挟着他。才刚走几步,他就感觉自己全身发烫。摸了摸额头,烫着的!
然而,他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半刻停顿,甚至脸上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有,嘴角边还总带着点笑意,似乎并不把这些外在困苦放在眼里。
是的,徐白也确实没放在眼里。既然决定旅行,那就要旅得肆意、旅得潇洒,最好能把一切烦恼甩掉。
今年考研又失败了,但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他坚信自己努力过,至少他也没为自己努力后以失败告终而后悔、而否定自己曾经的努力。他明年不打算考了!
趁还有时间,他要继续游荡,在祖国大好河山尽情撒野。
首先,徐白去到一个广袤无垠的荒原。放眼望去,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只有荒芜。荒芜之外,……还是荒芜!
徐白躺在荒原里,与之融为一体,无声笑了一下,闭眼,甚至睡起了觉。还没来得及睡着,便被一道窸窸窣窣声惊扰。很快,又听见一声尖叫。
“嗯?”徐白直起身子,看见一个旅人连连后退。那旅人头发卷得很有艺术感,刚好达到肩,下巴周围还有一圈胡茬,外形饱经风霜,却偏偏有一双清亮纯粹的眼睛。如此一来,倒更显得潇洒了,与颓丧完全不沾边。
看见是一个活人,旅人拍了拍心口,打开水壶,喝了一口。他的水壶不是不锈钢制作,也不是胶做的,而是一个葫芦。看见这玩意儿,徐白想到济公,心想:里面灌的应该是酒吧!
风回答了他的问题。
“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躺荒原?”旅人指向不远处,风渺茫他的声音,“去那边看看啊,那里有大草原。”
徐白听了好一会儿才从长风里听清他说了什么,兀自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再等会儿。”
“等?”旅人扫了眼干枯的荒原,越看心里越凄冷,连带着徐白的眉眼,他都觉得冷凄凄的。他问:“等什么?”
“等……”徐白无声笑了笑,声音缥缈在长风里,“荒原野草丛生。”
旅人错愕地看着徐白,像看怪人一样。
荒原……野草丛生?再怎么也得过好些日子吧?!
在这里等?……躺着?!……不得躺到饿死……??!!
深感冒犯,旅人移开目光,余光却见刚才还跟他说话的年轻人已经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一脸惬意,像是过上了梦中的日子一样。
太奇怪了……!!
旅人被晒得头顶发烫,低头对徐白说:“太阳很大,你会被晒出问题的。”
徐白勾一下嘴角,看起来更安逸了。他说:“我喜欢太阳把我晒透。”
“!!!!”旅人的心脏被狠狠贯穿,他木呆呆盯着身下的徐白,迟迟移不开目光。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年轻人嘴里听见这种话。他低着头,徐白依旧叼着根枯草,时不时眯缝一下眼睛,扫一眼周围,又挪开目光,像是真的在等荒原野草丛生。
旅人把头顶的帽子放徐白身边:“那祝你好运。”
“好啊……”徐白从容点头,继续躺、继续等……
最终,徐白也没等到荒原野草丛生,就已经奔赴下一段旅程。他去到雪山之巅,上面冷飕飕的,在上面待了好久,吸了好久鼻子,才总算等到黄昏……;他的足迹又踏过孤岛,费尽千辛万苦,睁着眼睛苦守一夜,总算看见太阳从东方大地最初升起来的样子。在那里,他饮下最干净的露珠,喉咙一阵清凉,冷得他一哆嗦。他直直凝望远方,看见太阳红了一整个湖面……
太阳还在缓缓升起,逐渐向最高处攀登。徐白动身,往反方向飞奔。背影消融在烈日里。汗水蒸透了他,他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甚至有一瞬间,好像消失在了人间…………
当然,徐白并没有消失,而是回去后修养几天,再投身于下一段旅程。他活成大部分人羡慕的样子,尤其是乔琛,得知他去过那么多地方,羡慕得眼红,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徐白有时间,有精力,还有钱,而他只是一个眼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每天抠抠搜搜花掉很多钱,每天提心吊胆地上很多当。
上了大学乔琛才知道,徐白有多了不得:无论何时,心中总有方向,眼里总透露着一股坚定,不怕吃苦,什么兼职都能干,从大二起就能不再问父母要钱,还能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买什么就买,不会抠抠搜搜,也总能轻而易举识破骗局。不像他,都大四了,还被骗!!
望着自己被清空的余额,乔琛真快崩溃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周围那么多人,他都想大吼大叫,发泄一通了。
思来想去,乔琛蹲在路边,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画圆,一边给徐白打视频。徐白戏谑的声音迅速传到他耳中:“怎么又打电话给我了?昨晚不是说想打死我么?”
“哥,我错了!”乔琛说。
察觉到不对劲,徐白一秒恢复正经,问:“怎么了?”
虽然他的确比乔琛大,但乔琛总“大白”长“大白”短地叫他,一叫他哥,准是有事。
乔琛说:“哥,我被诈骗了。”
下一秒,“叮”,电话被挂断了。
“……”乔琛看见徐白发来的转账,备注着——【猪,下次别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