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动动脚趾头,都能够猜的出来,魔尊和仙君身份对立,天生注定要兵戎相见。
——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够了!”万苍握剑的五指不住地轻颤,旋即喉间泄出一声怒喝,“本尊的爱人,岂容你来置喙!”
就算那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怨他、恨他,甚至要提剑再次杀了他,也该由过卿尘本人亲自来抉择……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尊的面前嚼舌根!
万苍抬手转腕,手中的剑芒快如闪电,猝不及防地朝前横扫,绽开艳丽而又致命的弧度!
“砰——”
巨响回荡在万苍耳边,他仔细一看,造成的动静虽大,实则未能伤到镜子和其中的人影分毫。
「瞧瞧,怎么就急眼儿了?」那声音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我们魔尊大人,果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也罢。」
「那就让我领着你,去一探究竟吧。」
万苍还没能成功套到话,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自己高大的原身从镜中缓缓浮现,先试探着伸出了一只胳膊,而后不徐不疾地迈开一步,全然是毫无阻碍的模样。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镜子中脱身。
万苍的原身比之祝鸿这副躯体,身量高出了一头有余,此刻正居高临下,偏头打量着万苍本人。
这情形,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眼前的“万苍”动了,他猛然抬起手,笑意吟吟,单手掐住了万苍的脖子,动作粗暴,径直将人摔进了那面观方镜里面!
二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万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一眼也懒得分给被自己甩进镜里的人。他双掌交叠,嫌弃似的轻轻一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处空间。
镜外之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镜中人所取代。
**
万苍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他再次睁眼,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掌心:虎口和关节处,都有薄薄的一层茧,明显是习剑之人才会有的。
——断然不可能是祝鸿的身体。
万苍揉了揉太阳穴,眯起双眼,仰望头顶的天。
雪霁初晴,层云尽散。日光透过穹顶,落到似美玉般无暇的银砂上,其间有道醒目的红。
那是一条血河。
万苍就踩在这上面,轻轻偏过头,遥望远处连绵的青山。
——雪岚峰。
觉察到太阳穴处有些温热的湿意,他后知后觉地“唔”了一声,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五指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指尖隐约透出血色。
……按自己的脾气来说,这副模样,大抵是因为刚碎过几颗头颅?
尸山血海,倾覆了眼前本该银装素裹的美景。
万苍的眸底原本平静无波,但悲愤情绪骤然翻涌,自某一角席卷而来,心脏处传来的阵阵剧痛,犹如一把利刃在不停地翻搅!
他抬起有些绵软无力的右手,在胸前虚虚地一握。
草了。
怎么杀这么几个人还能手软的,本尊何时这么虚过了?!
万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恍惚间挤出这念头,终于想起自己何时杀了如此多的人,硬生生将这方土地变成了孤冢。
随后他痴痴一笑。
眼前的情景,不过是以千人之死,来祭奠一人。只是可惜,无论杀多少人,他家小白都再也回不来了。
万苍不知从哪抽出一张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问的自然是旁边的下属。
魑魅打了个哆嗦:“辰时了,尊主。”
“噢,”万苍不置可否地颔首,话音一转,“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拢在黑袍里的魑魅“噗通”一声,跪得干脆利落,全身发抖:“尊主,小的是从两年前起,跟着您的……”
“那你应当见过他吧?”
这话问的奇怪,可魑魅心知肚明。
自家尊主说的,正是他那死去的爱人,而今日这千人死祭的排场,自然也是为亡妻而摆的。
魑魅点头:“小的自然是见过的……”
——见过一张模糊不清的画像,还是只有银发的背影,极其抽象。
“他美吗?”
“天、天下第一!”
“嗯?”万苍蹦出个单音节的词来,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听你的意思,是说本尊非得屈居人下,当个天下第二美?”
怎么连这个都要跟你亡妻计较?!
魑魅急得想抽自己的嘴。
他心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捡点漂亮话说,于是将头埋得更低:“尊主和尊主的爱人,二位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天生一对。
万苍似是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一脚踹在跪地的魑魅屁股上,直白道:“走人吧。”
尊主这便放过自己了?!
魑魅嘴角微扬,庆幸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反应过人,竟能够在喜怒无常的魔尊面前,捡回一条命来。
他忙不迭点头,爬起来劈开空门。
“开什么空门,本尊需要这个?”万苍对着那屁股又是一脚,还残留着血痕的指尖点了点魑魅的脑门,“本尊是喊你,自个儿,立刻……”
“——滚回魔域。”
这会儿他又挤出几分解释的耐心了。
“谨遵尊主命令!”魑魅眼前一亮,赶紧揉着屁股跑了。
见不相关之人消失,万苍阖眸深呼吸,几次反复,他的情绪逐渐平静,若有所思。
那冒牌货真是手眼通天,耍得好一番手段……这是直接把本尊送到前世的某一时间节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