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没有直通铁路的时候,从怀城到青岩村得花两天一夜。
后来交通改善,坐火车不到五个小时就能回家。
可是今天运气很背,明意买的火车推迟了,他本来想着改签,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没有票了。
他只能做在候车大厅里等,从上午等到下午一点,终于坐上了车。
到达青岩村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火烧云下,大地和草垄都灰蒙蒙的。
他在村口望了望,几年过去,居然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意对老家没什么好印象,更具体点说,是害怕。
他小时候经常干活到傍晚才回家,有一次走在乡间路上,忽然看见前方烟火缭绕,一对穿红戴绿的人抬着轿子,敲锣打鼓地走过来。
那帮人给他的感觉很瘆人,像是飘在烟雾里,脸上还都带着可怖的面具。
他们抬的轿子更是奇特,非常小,压根坐不下一个人。明意躲在田野里偷偷看了一眼,轿子的帘被风吹起,露出一尊泥塑的野兽。
那只野兽浑身披毛,姿态却很像个人,端坐在莲花台上,两眼暴突怒视前方,在加上做工粗糙,显得十分不协调,看起来就让人发悚。
明意回去后就生了一场病,怎么也治不好。妈妈请来了村里的神婆,那老婆子眉头一皱,说他冲撞了菩萨。
明意心目中的菩萨都是电视里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他那时候觉得大人们是不是疯了,要把个畜生当菩萨。
这么一想,他病得更重,时不时梦见有只长相奇怪的野兽啃食他的四肢,满嘴都是鲜血。
神婆给他治了很久,也不见效。后来有一天,几个男人走进家门,和父母商量了一会儿什么,他们看他的眼神就逐渐奇怪起来。
那天晚上,明意的妈妈哭着告诉他,他被菩萨看中了,要把他带走。
从那之后家里就怪事不断,经常会有人在深更半夜敲门,打开门却不见人。家里圈养的鸡鸭鹅也会莫名其妙被咬死,脑袋和身体分家。
父母逼得没办法了,想把明意送到祠堂,明意去了一天就被吓得逃回家,他半夜醒来听见那几个男人商量,要选个良辰吉日把他绑在水筏上沉江。
明意告诉母亲这件事,母亲叫他不要声张,偷偷把明意藏了起来,对外就说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敢告诉父亲,怕父亲会把他交回去。
明意年纪小,却也知道躲着不是个办法,说到底母亲保护不了他,一旦他被发现,软弱的母亲肯定会把他交出去。
不是亲生的,到底隔着一层纱。明意努力赚钱,以前盼着出去是为了过好点的生活,现在是为了保命。
后来他干活累了,躲在树底下休息,就遇到了那两个年轻的老师。老师让他到班里上学,结识到新的关系,村里的人觉得不好对付,就没敢再打明意的主意。
等老师调离了,明意再一次感受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不过这时候他已经长大了,经过几年的积累,也有一定的能力远离村子。
明意至今没搞懂池塘里供奉着什么。每天傍晚,信徒们就会聚集在一起,虔诚地上香祈祷,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有好几次想举报这种情况,但看村长也无比相信那位“菩萨”,明意又退却了。
他爸妈倒是不怎么信,毕竟家里条件困难,哪有余下的钱买香火供奉野菩萨。
明意回到老家院子门口,一看看见大门上的锁。
真没回来。
没回来的话,又能去哪?
他只好摸黑到隔壁找邻居问问,却发现邻居家也被锁着。
这是在搞什么……
明意碰了碰门锁,落下一层灰,惊得瞪大眼睛。
这得是多久没取下来了。
他明明昨天今天都和邻居通过电话,按理说他应该在家的,为什么会没有人呢?
明意脑子里冒出一个可能,顿时毛骨悚然。
如果接电话的不是邻居呢……
那会是谁?
经历了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明意首先排除了坏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儿,不就是个鬼嘛,再麻烦点来只妖,他耗得起!
趁着天色没黑,明意立马调转方向去别的人家,果然不出所料,都没有人。
人都到哪去了?
他有一个猜测。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信奉那个诡异的菩萨,他爸妈算是少数。他记得之前,信众们就有些魔怔的趋势,甚至还想把他弄死交给那玩意。不知道十几年过去,这种着魔的情况会不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越来越严重。
人是不是都到祠堂去了?按照以前的习惯,现在的确是敬神的时间。
明意从行李箱里摸出点防身物品,悄悄走上通往祠堂的小路。
天色已晚,整个村子都黑黢黢的,唯独祠堂的方向点着红灯。
他从矮墙上翻过去,傻眼了。
墙里挂着一排排红灯笼,院子里外摆着数不清的宴席,餐食碗筷一圈圈绽放,静候着客人来临。灯笼的红光照在上面,显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明意吞了吞唾沫,下意识往后退步。这种诡异的婚礼场景,唤醒了他并不遥远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