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整个医院安静无比,明意躺在床上睡不着,时不时外面传来点动静,就忍不住惊喜爬起来,可惜只是风或者虫鸟弄出的声响。
齐樾真的走了。
他托同学看了一眼屋子,让他注意室友回家了没,得到的回答也是: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的迹象。
明意摸了摸脑门,难道他之前经历过的,都是幻觉?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怎么会是幻觉呢?他的感触那么真实。
明意想着想着,却忍不住开始害怕,怕他真是得了病,齐樾只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人。
在医院里心神不宁地休养了两天,明意实在坐不住,一心想着出院。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是恢复得很好,又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无可奈何地放他回去。
明意回病房收拾东西,撞上独自跑来的母亲。
他有点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叹了口气:“你好歹是我儿子,生了这么重的病,我哪里放心得下。也就你爸那个没心肝的坐得住,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都知道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抢着拎箱子,明意拗不过她,只好分了个袋子给她。
说实话,明意心里挺感动的,没想到真出了事,这个女人心里还挂念着他。
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用村里人的话来说,是当初两口子捡来的。
这两口子结婚很早,可惜一直没有孩子,遇到被人丢在路边的明意,就好心抱回家里养着,虽然给不了什么好东西,却也没让明意挨过饿。
明意几岁就很懂事,什么活都能干,帮着家里做事,一点也不含糊。
他小时候经常搞不懂,为什么邻居的孩子能被长辈万般疼爱,他跟双亲之间却很少有什么交集,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明意独自度过了大半个童年,有一次干完活在树底下歇脚,被两个年轻男女看到,跟着他回到家里。
两个年轻人原来是支教的老师,对父母万般劝说,明意这个年纪应该上学。父亲说什么也不答应,最后还是两个老师凑了一点钱,让他们送明意去小学上课。
明意非常感谢那两个老师,即使后来他们走了,也经常想念。
他在学校有了伙伴,读了书,渐渐开始不满足千篇一律劳累的生活,不满足以前那个没什么人情的家。
课业过后,明意更卖力地找零工赚钱,顺利攒下继续求学的资本,不顾父亲的反对,念完了中学。
上了中学,他就很少回家了。一年到头和父母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个手掌,也就新年会到村里待几天。
所以,他打开门看见父母来看望他,着实是意料之外。
不过后面父亲说的话,倒是一下子把明意拉回了现实。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没放弃要他回家,老说明意在外面把心玩野了。
明意叫了辆车,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几百块钱,想了想交到母亲手里。
“不不不,”母亲连忙推手,“我怎么能要呢?拿着,拿着!别让你爸知道!”
明意:“没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怀城多玩几天,我伤口好差不多了,还是得回去上学。”
他和母亲齐手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一块坐进后座,母亲忽然拉住明意的手,眼睛里含着泪光。
“我的儿,你就在外面好好生活,别听你爸胡说八道,我们那个穷乡僻壤,要不是生了根,谁想待着啊!”
明意连忙给她递纸巾:“妈你别这样……我不是嫌弃家里,我就是,我就是想试一试,趁着年轻,打拼一下。”
母亲直吸鼻子。
明意:“妈妈,我不会忘记你和爸爸对我的恩情,等我以后生活稳定了,就把你们接过来。”
母亲抬起头,眼眶红肿,布满了皱纹,陈年的辛劳使得她的皮肤粗糙黝黑。
明意一阵揪心:“快别哭了,我带你去买点菜。”
哄了很久,明意总算让母亲恢复笑颜,一块到商超逛了一圈,准备今晚回去做顿团圆饭。
站在楼道里拔钥匙的时候,明意忽然失神,想起第一次来这的那天。
打开门,屋子里闷热得紧,没开空调,阳台上也没有太阳。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老母亲听了,一连追问明意怎么了。
父亲看着他提着一大口袋菜,难得没讲扫兴的话,只不过还是板着一张脸。
明意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他不扫兴,就是今晚最大的胜利。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明意累得满头大汗,准备了一大桌饭,还开了瓶酒孝敬父亲。
母亲乐得合不拢嘴,一直往他碗里夹菜。
吃完饭,明意到厨房收拾残局,忽然接到班长的电话。
他仔细瞧了一眼,不是自己班的班长,居然是大四的班长。
明意连忙接起来。
“同学,明天就是开题答辩了,你上次那个课题准备得怎么样?导师叫我确认一下。”
明意懵了,什么玩意,他什么时候参加大四的课题了?
“你忘了吗?”班长有点不耐烦,“就是上次那个国家级的研究课题啊?导师说你之前有篇文章写得很有深度,角度也很新颖,就让你进了咱们课题组啊?我先跟你说啊,这次答辩你的部分很重要,再准备准备,明天可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他没等明意分辩就挂了电话。
明意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他刚做完手术,之前也没写过什么文章,谁给他整的课题啊!
他火速刷完碗,奔向卧室打开笔记本,找了半天找到一个U盘,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众多课题研究资料,甚至漂亮地写完了答辩稿,他只用照着念。
明意的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名字:齐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