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蒙巴纳斯街的爆炸后,巴黎又出现了多起案件,其中在奥尔良门附近的铁轨上被发现了一具希特勒亲卫队士官的尸体,消息传回柏林的时候,曾让海德里希愤怒叫嚣着要让凶手付出代价,这样的事态一直发酵到9月底,仍有人在布洛涅森林向驻扎地的军营开枪,德国人忍无可忍。
虽然希普林猜测,此事多半与德国陆军和海军长期的矛盾有关,但他又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因爆炸而遍体鳞伤的邱小姐,于是,他在请求书上签了字。
当巴黎的国防驻守军都一致同意盖世太保和特别行动队的到来后,连夜,希姆莱就派人秘密进驻了法国的各个重要区域。巴黎从一个看上去还算和睦的城市一夕间变成了真正的牢笼。
诺伯把邱小姐带去了他的故乡德国的法兰克福,那里有一处他外祖母的故居,外祖母过世很多年了,故居里只住着一位外祖母的寡妹——梅琳达姨祖母。
“下午好,梅琳达。”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坐在摇晃的藤椅中,靠近一丝猫过墙角的日光,在编织着一件灰蓝色的毛衣,她从架在鼻梁上方的两只圆圆镜片中抬眼,看到了面前站立的军官。
“还记得我吗?诺伯。”
梅琳达缓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又把克里斯太太家的玻璃给砸碎了?”
“那是托尼,我亲爱的姨祖母。”
托尼是他的邻居,据说加入党卫队后,曾带人回来把犹太邻居克里斯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诺伯帮邱月明把行李箱搬进屋子内,对她说:“不用理她,她太老了,患有严重的记忆衰退症,甚至都记不清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她还停留在1897年的兴登堡时期,但这样也好,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你们有偏见,只是你要忍受一下她的唠叨。不过请耐心等待,等过了三四个月,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接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一定把我安排得这么远?巴黎难道没有更好的环境吗?”
“亲爱的,你忘了吗,医生怎么嘱咐你的,你的体质太差了,需要一个健康宁静的环境来调养身体,而我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德国的黑森州更好了,所以就带你到了这里。况且巴黎距离法兰克福也并不是很远。”
最主要的原因他没告诉她,据克洛亨最新的情报显示,巴黎的叛党一直通过悄悄收听《自由法国》的广播蠢蠢欲动,而接下来随着ss行动队的进驻,巴黎将会有一段不算安稳的日子了。(《自由法国》:戴高乐在英国的演讲广播)
邱小姐没说话,但神情上有些不情愿。
“好吧,我实话说,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总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怕我会忍不住……”他附耳对她说着什么。
邱小姐羞赧了,佯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
然而不管接下来的法国会发生哪些事情,都与他们没有很大关联了,因为,在10月的最后一天,他收到了陆军总司令部的派任文件。
文件中写道英国已于雅典登陆,意大利的形势分外不利,而德国为了维护罗马尼亚的石油利益,不得不出兵协助意大利,参加对希腊的作战,此次他就将从保加利亚出发,进取爱琴海北部。
爱琴海呐,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他无奈地感叹。
诺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告别,唯有匆匆写下一封信让格鲁特替他送去邮局。
“是寄到柏林还是……法兰克福?”
诺伯第一次发现他的这位副官居然有脑子不太灵活的时候,他反问道:“你认为呢?当然是法兰克福,笨蛋。”
格鲁特自认倒霉,可就在他要转身出去的时候,诺伯还是喊住了他,他想了想,道:“算了,再寄一封给柏林吧,你帮我写一下,格鲁特。”
格鲁特愣住了,他大胆地问了一下:“寄给您的夫人吗?”
“随便。”
呃……
格鲁特懵了,他一个还没有女朋友的大小伙子现在却要求帮他的长官写一封寄给他妻子的家信,这样真的好吗?
另一边,在欧洲战场硝烟弥漫的太平洋彼岸,远东地区的战况也有了新的突破。
华北地区,中国第十八集团军(八路军)在彭D怀的指挥下对日军发动了大规模交通破袭战,狠狠反击了日军在华北战区的扫荡计划,为中国人民的抗战再一次塑立了顽强的信心与勇气。
“ばか野郎!(混蛋)”日本驻上海陆战情报处,情报机关长影佐祯昭将一叠华北军区送来的战报狠狠甩在了地上。
松田理惠子面色不改地立于前,等待这位上司将怒气发泄完后才开口道:“少将请息怒,在卑职看来这不是什么坏事。”
“你在说什么!他们破坏了我们最重要的一条正太铁路,使我们在华北折损了2万兵力,你居然说这不是坏事!”
“请听卑职一言。如今纵观中国局势,主力部队无非还是以重庆的国民/党军队为重,而G党是在1937年才被收归了国民/党,可是在此之前不要忘了,G党是一直被国民/党视若为眼中钉的存在,此番即使他们能走到一起,但若说彼此毫无间隙,恐怕不尽然。如今,汪精卫已于南京另立门户,我们只要给予他一定的扶持与恩惠,未尝不能对国民党起到引诱作用,而此时此刻,我们再将华北战区的情况大肆夸张散播,那么对于重庆那边,蒋j石真的就会坐看G党一家独大吗?届时,不用我们动手,想必他们自己就会先坐不住了。”
“照你的分析,倒也无不可,不过,若要让国民党心起芥蒂,当以何为饵呢?”
松田唇边微翘,仍旧是冷冷地淡漠:“德国。”
“德国?”
“据我所知,合步楼与重庆的往来一直未曾中断,而德国经历连续两年的欧洲战事,军备资源早已入不敷出,他们不得不以外扩的形势,行掠夺之道,以战养战,可德国的财政问题一直也是一项困扰,所以这也是他们与国民政府迟迟摇摆不停,藕断丝连的原因,此刻如果我们能放松对德国的逼迫,那么他们势必会再与重庆取得联络,而届时,在苏联与德国的立场上,蒋J石会选择哪方面,不言而喻。”
(背景:英国因德国原因,自顾不暇,在日本施压下封锁中缅运输线,法国维希封锁中印线,但在德国的干预下做出了小步退让,对中国破坏滇越铁路上中国境内接近边界的国际桥梁给予默认,断了日本直接从印/□□进入的途径,美国只承诺了贷款,目前只有苏联有武器应援,但苏联是GChan主义,重庆一直试图与德国取得联系。)
“你说的对,前些日子,德国军部还试图干预我们与法国协商对印/□□的条约,很显然,他们并不想对重庆放手,此刻如果我们能设下这个陷阱,那么这三方都极有可能会入圈。”影佐踱步点头,赞许道:“很好,惠子,看来你在华北前线的两年确实大有长进,没有令我失望,只是可惜了美子。”
影佐叹气,松田暗下了眼眸。
黄埔军校会议大堂
一张光滑的会议桌从前长长地伸展向后,四面围坐了军校J员,也是国民党的出色将领,教育长陈继承就坐在主位,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会议簿。
“其实让诸位来此也没有什么很大的事情,就是想给诸位提个醒。”陈继承道。
其中有人发出调侃:“老陈这是教育长做的时间长了,也想来给我们上上思想课呐。”
随后,大家哄然而笑,可陈继承没有笑,他的神色严肃。
“华北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上头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做些事情的时候不要失了分寸,尤其是你们各个还但着育人子弟的重任,这里头一言一行都是学生们的表率,万不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给党内带去不好的影响。”
“唉,这年头,吃了败仗不好,打了胜仗也不好,做人难,打仗更难!”其中不知是谁埋怨道。
陈继承立马制止道:“行了,你这样的话也就是在我这边说两句,出了这个门,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保不准要惹出什么事来!”
转而他又道:“诸位心里也不要有什么不快,老头子那边的决定,断然是错不了的,我们只要好好听从上头的意思,不要被一些谣言迷了阵脚,该划清的划清,该坚定的坚定,每个人心里要有杆秤就行了,我的意思,可都明白了?”
“师座。”这时,座下有人开口了。
目光转去,才发现是一名略显病态的年轻人,但他眉宇间的坚毅却无法改变他曾被战场浸染出的军人气势:“我有问题。”
“黄少校。”
“敢问师座,我们到底要和哪些人划清界限?是现在华北地区与日军血战的G党,还是党国内以赵保原为首的那批贪生怕死主张投降的鼠辈?”
“黄远清!”一语落地令主座的陈继承诧然呵斥,也令所有人一惊。
在中国三千年的官僚主义里,常有一套体面的术语,那就是看破不说破,如今黄远清的这一番话,无疑是打破了平静的冰层。
“师座不必紧张,这话若传了出去,无非是再进一次中统局,这于我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怕。”他笑了笑。
“行了,我看你是病还没好,有待休养,今天的会议,你也不用继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陈继承说完使了个眼色,黄远清很淡然的无视了他的目光,从座位上离席。
出门去的时候他回头道:“若他日有中统局的人问此事,师座不必替我遮掩,尽管如实回答即可,还有告诉他们,我黄远清不怕死,更勿谈投降!”
在座的众人一愣,随后默默垂下了眼神。
“黄少校!”外头阳光正好,从密密的树叶间穿插过,投射在军校的打靶场上,身后有人唤他。
他回身,见是个熟悉的脸蛋:“如芝。”
“黄少校,你怎么在这里?他们赶你出来了?”
“是我自己嫌里头闷,想出来走走。”
尽管黄远清无所谓的这样说道,可邱如芝还是替他感到了不平:“他们也真是的,你明明为党国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落不得一声好,查来查去,一点证据没有,就把你给卸职软禁了。”
“别瞎说,什么软禁,我明明是在这里教书,这不比上战场安全吗,挺好的。”
“有了,上回朱夫人从德国给我捎回来了我姐的信,我没记错的话中统局局长应该也是她丈夫吧,你等着,我回头就跟她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求个情,让他们早点给你撤了监察。”
“行了,这是我的事情,你小子就别给我添乱了。”黄远清嫌弃道,“对了,我上回听陈纳德将军说,他们歼击联里有一个小伙子,胆子大得很,敢在天上把飞机垂着降,说实话,是不是你?”
邱如芝不好意思的笑了,“别提了,可被他给骂惨了。这些洋教官,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大。”
“你呀。”他拍了拍邱如芝的肩,然后意味悠长道,“好好努力,别让你姐姐失望。”
“我会的,黄少校,你也要振作起来,争取早日回到军队,千万别放弃!”
“当然。”两个男人拳碰拳地击下了一个共同的勉励。
12月中旬,希普林从希腊的北部回来了,他首先去了勃兰登堡的措森,向国防总部里汇报了此次在希腊的战况以及带回卡纳里斯将军的信函。
信函中表示,西班牙领袖弗朗哥拒绝了德国的参战邀请,这意味着德国将无法实现从直布罗陀防御英国的计划,而不得不将希腊的战争持续扩大,这是一个令德国军部遗憾的消息。(直布罗陀:英西之间的小岛,得不到直布罗陀,就只能继续夺取希腊,守护罗马尼亚石油)
在军政大楼内,一切工作部门还有些凌乱,这是因为军政总部为避免法国叛党的破坏,从巴黎的枫丹露白搬迁到措森,许多东西还有待整理。
期间,格鲁特问他有没有需要整理的文件,他过去看了眼自己的办公桌,突然发现一封近期的信函,上面熟悉的集团标志闯入了他的眼底。
柏林郊区的一家咖啡馆内,播放着《莉莉玛连》的缠绵曲调,希普林坐在咖啡桌前,想到了那个在法兰克福的姑娘。
而没过多久,他的思绪便被侍应生的招呼给打断了:“欢迎光临。”
“下午好,中校。”
“下午好,经理。”
“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来赴约,毕竟我们上一次愉快的谈话还是在卡斯普罗滑雪村,从那以后,你留给我的只有一处牙齿碎裂的记忆。”说到此处,阿塔贝尔嘶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