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的。”
回去后,她替他处理好手腕的伤口后,放下酒精,垂下了头。
从上海到长沙再到重庆一路所经历的坎坷痛苦,在随着时间的消磨后,终于令她失去了倾诉的欲望,那字字句句的平淡下是尘埃落定的无奈。
“这不是你的错。”对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诺伯在心里感到了惋惜,可另一方面,他确实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又或者说他也不希望那个孩子到来。
他环顾了一圈重庆这特有的昏暗吊脚楼,皱起眉带着一点不满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他可是记得在德华银行里留下了一笔存款。
“别提了,他们要持有你的背书才行。”
“背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不需要这种流程,可诺伯又很快明白了过来,他怪道:“这帮讨厌的家伙。”
“所以我去骗了黄金荣的钱,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说起来也许是对我的惩罚。”邱月明长长叹出一口气。
诺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他曾经认为十分脆弱,必须要由他去呵护的女人,如今在经历了这些过后倘若真的没有坚持下去,是否就变成了别人的情人?
他有些后怕地道:“那是个冒险的事情。”
“是的。”
如果不是张允琛的出现,她很难想到办法从黄金荣那脱身。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吗?”
“想过,如果失败了,我就真嫁给他做姨太太吧。”她认命说道。
“真的吗?”他抬起她的下巴。
“那还能怎么办?”
“看着我,女孩,告诉我,你一直相信我会回来的,对吗?”
邱小姐看着他,原谅她实在说不出那样违心的话,她一度都是抱着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想法生活的。
诺伯见她没有说话,知道了答案。于是,他带着点生气咬上了她的唇。
邱小姐吃痛间赶紧推开了他,可男人还是抱紧了她,软声道:“好了,让一切都结束,我回来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总比待在这破地方好。”
相比武汉,他一点都不喜欢重庆的吊脚楼。
他望着眼前这张迷人的东方面孔,第一回学着法式主义的浪漫道:“你是一朵娇艳的玫瑰,应该生长在爱的怀里。”
邱月明笑了:“你跟谁学的?据我所知,德国人可不浪漫。”
“你听谁说的,德国人不会浪漫。”
“达莉娅。”
“达莉娅是谁?”
“维克多的妹妹,我的德文家教。”
诺伯停顿了一下,不太乐意的向她问道:“维克多,今天那个苏联小伙子?”
“小伙子?”邱月明再次笑了,“他要知道你这么看他,准得生气。”
“我猜他不过二十来岁,不是小伙子是什么。”
“是二十四,比你——”邱月明突然停下了,糟糕,她好像忘记了上校先生的年龄,“抱歉。”
“就因为他年轻,所以你才喜欢和他在一起?”诺伯的语气中有些许不满。
“也,也不是。”她只是被维克多的风趣幽默所吸引,她可以举着手发誓这和年龄毫无关联。
诺伯缓缓地坐回椅子,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像一个家长似的整理起她披散的长发,耐心道:“知道吗,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爱上过阿丽安娜,可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没能继续下去。直到我慢慢地告别过去才开始明白,年轻与懊悔不能同时在一段时光里拥有。很幸运,我在三十岁那年里遇见了你,邱小姐,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所以,我们之间的一切,从来不是孩子般的游戏,如果你需要的是维克多那样的感觉,很抱歉,我这里没有。但就像我曾对你说过的,除了婚姻,其他承诺给你的一切我都会做到。所以,邱小姐,想一想,你也答应过我你是认真的,不会后悔对吗?”
他的语气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可反悔的严肃,让邱月明愣在了原地。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情形,在七月十二日的夏天,上海,她那时19岁,穿着湖蓝上衣配藏青裙子的学生装,跌坐在他的车前,然后这个男人向她展示了一名欧洲绅士应有的所有风度。
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未来会和这样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甚至成为他的情妇。
想到此处,邱月明又觉得有点悲伤。
她将头低下,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温顺的姑娘,将他磨得没了脾性。他圈住她,圈住这个让他不顾一切,违背职责都要回来见到的女孩。
此时,邱月明正好抬首,她的唇擦上了对方,那片刻间的柔软,如同巧合的恶作剧,撩拨起心下久违的荡漾。
他想无视她充满诱惑的唇,用压抑的嗓音道:“坏姑娘,别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原谅?”
“不然呢?”
她开始主动吻上他,从唇角到下颚,从耳鬓到脖颈,笨拙的技巧却引得他胸膛里的心跳加速,喉间的呼吸急促。
半年不见,她撩人得都不像那个矜持腼腆的邱小姐了。
最终,她被打横抱上床。
在惊诧间,他覆身而来:“你成功了,亲爱的,男人是经不住诱惑的,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诺伯在她的耳边说着,带着湿润的气息吻过她的发鬓就要一路而下。
“等等,这么说,你不会反对我以后去见达莉娅吧?”她带着一丝交易的意味问道。
“你还要见他们?”
“达莉娅的课程还没有结束。”
“跟苏联人学德语吗?”他感到好笑,“我可以教你。”
“你要教我什么?”
“Traumfrau.”
“什么意思?”
“小情人。”
邱月明狠狠锤了他一记,但被男人抓住了手,他单膝压住了她的腿,解去了领口的扣子,接下来用行动回应了她……
夜晚的月色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吊脚楼内陈旧的木质结构映照得绰约朦胧,而靠窗边,姑娘疲累地伏在被褥上,光洁的脊背蒙上一层温柔的月光,令身旁的男人爱不释手。
“这次还会走吗?”她问道。
其实她很清楚答案,可是她每次都喜欢反复的问他,好像会期望能改变点什么。
“我也许能多待一段时间。”
“那你还会回军部吗?”
诺伯摇头,“这次是作为使馆武官回来的,和国军没有任何关系。”
“是这样呐。”她有些失落,毕竟她还是很希望诺伯能像从前那样成为国军的顾问。
“就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吗?你的同伴呢?”
“他们留在德国,帝国需要他们。”
帝国需要他们……
邱月明想起了西格蒙德曾说过的话,德意志培养了他,在德意志需要他的时候,他将义无反顾的离开。
可是,如今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来一次中国,非常不容易吧?”
诺伯的手滑过她白瓷般细腻的肌肤来到脸颊,轻轻抚摸道:“但很值得,不是吗?”
邱月明听着他的话不知在思索什么,她蓦然翻过身,勾住了男人的颈项,问道:“武官一般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一些使馆的军事防卫工作,原先的大使和武官克里特都回国了,所以现在只有公使费泽尔在那里,而我的工作就是协助他。”
“没有了?”
诺伯停下了笑容,他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这种凛冽的目光让邱月明有些不安。
“你想知道什么?”
邱月明心内一顿,意识到自己追问太过。
她于是撅起嘴转过身去故作生气的样子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很关心你,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面前的姑娘一生气就让诺伯感到无措,他立马抱住了她,歉疚道:“亲爱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吧,这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的。我向你道歉,请原谅我。”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从来没有向你索求过任何东西,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在杳无音讯的等待着我的爱人大半年后,我的爱人居然来质疑我怀疑我。”邱月明委屈的声音含着哭腔,她耍着脾气想甩开男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