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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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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 never be together again

(并不代表着我们将不再重逢)

……

这是她初来上海的那个夜晚,商场留声机里的曲调,时至今日,她仍然不知道这首歌曲的名字,但她却因其优美的旋律而一瞬间记住了,如今,第一次唱出来,才发觉那些时光已过去了很久。

“小姐,你唱得真好听。”张大娘虽然听不懂,但仍然令她感动万千。

就在这时,侍者过来递给她一捧鲜艳的红玫瑰,然后道:“邱小姐,有位先生说你唱得非常好,他想把这个送给你。”

邱月明接过了玫瑰,然而在那鲜艳的花朵中却赫然夹杂着一张崭新的德国马克纸币。

她蓦然抬头,在不远处的观众坐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诺伯脱下礼帽,目光悠长地望向她。于是那个清晨从记忆里苏醒,那个湿润缠绵的吻如同一场旖旎的梦,让她不敢相信又仓皇无措地逃回了上海。

可现在,当她意识到一切不是梦时,她恍如受到惊吓的兔子,又像被追赶上的恐慌,邱月明迅速跳下舞台,就要跑开,可诺伯同一时刻追了上来。

“邱小姐!”他抓住了她的手。

他不明白,她在恐慌什么,害怕什么,他是食人的野兽,还是可怖的恶魔?

“Let go!(放手)”

“No!Tell me why?(不,告诉我答案)”

诺伯紧抓着她的手,像一个被欺骗的孩子,执着地索要答案。

过了一会儿,邱月明静下来,她道:“您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

“我的自由。”

“不,你在逃避。你的每一处表情神色都告诉我你在逃避。”

“你胡说。”

“我没有。”

“上校先生,我再重复一遍,不要用你们西方人的思想来揣测我们东方人,就像您永远都不会懂我在想什么。”说罢,她一个用力,甩开了被抓住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诺伯说,“你曾经喜欢过张先生,可是他欺骗了你,你怨恨他,你也不喜欢黄,所以你庆幸没有和他结婚,还有,你也许……”他停顿了下来。

“也许什么?您想说我也许对您有一点好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点,所以您也想把我留在武汉,圈在身边,然后再造一座小屋子,让我永远见不得光,就跟陈秘书长,张允琛,多米尼克他们一样!你们都是一样的男人,你们觉得我是落入泥潭的污秽,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来践踏我的自尊,嘲笑我的卑微,然后再用那种救世主一样的眼神说来拯救我,好让我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对你们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是吗!”说到最后,她犹如发泄着某种不满的愤懑,近乎声嘶力竭。

可不管那些话有多么愤怒,语气有多么伤人,他在此刻,只看到了眼泪的掉落,温温热热的落在了他的掌心,好像要连同他的心一起融化了。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诺伯说,对比邱月明的激动,他的语气平和又诚挚:“我来并不是为了骚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我意识到自己无可避免的对你产生感情后,我也想以一个寻常男人的身份来追求你,就像黄那样。”

邱月明一顿,她以一种惊讶的目光定定瞧向他,仿佛不认识一般,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收起表情,带着一丝慌乱逃离了那里。

“您别介意,先生,邱小姐近来心情不好。听说他的哥哥被宪兵队抓了,而法国领事多米尼克先生又总是来骚扰她,所以她近来才会这样。”这时,有侍者来劝道。

多米尼克先生?诺伯望着邱月明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某种沉思。

今夜12点的百乐门比以往多了些不同寻常的热闹,热闹得近乎于疯狂。

摇晃的灯光愈发幽暗,架子鼓在猛烈地敲打,镲片发出刺耳的声响,此刻每一个节奏都击打在人们的叫嚣声中,而舞台中央的玻璃池上酒瓶被垒成山形高。

“Go on!Go on!Go on……”(继续)

此刻,千人会场内,男人们放弃舞蹈,围聚起哄,他们看到台上一瓶瓶酒水顺着女人鲜艳的红唇淌过脖颈,沾湿胸前,浸透衣裳,这一片奢靡与香艳之情另在场的人更加兴奋与激动。

“已经是第八瓶了,还有哪位先生肯出钱?”如同一件待价而沽的拍卖品,调酒师站在邱月明身旁向人群高声喊道。

“20 dollars!”人群里立马有人扔出了钱。

邱月明开出了第九瓶酒,然而喝到一半,人群中又有人扔出了钱,一张一张的美钞混合着下作的调笑被砸向舞台。

“嘿,伙计,她今天是怎么了?”

问话的美国人是个记者,他常爱来这里喝酒,虽然他没有和这位百乐门的头牌跳过舞,但据他的观察,这位邱小姐平日里是个含蓄的人,总不至于像今晚这么癫狂。

“听说她的家人被日本人抓住了,她迫切要找一个可以解救她家人的人,所以,她今天晚上才会这样。”说罢,那个人朝台上的姑娘吹了声油滑的口哨,道:“嘿,女孩,我不要看你喝酒,我要看你脱衣服,我出50美金!”

此话一出,人群更是哗然,纷纷拍起掌声哄闹一团,会场中更有甚者出到了100美金一件衣服,每双眼睛都迫不及待地盯着台上那个女人,想看看这位传闻中的第一交际花究竟可以在今晚豪放到什么程度。

“我们要去帮她吗?”苏曼曼靠在二楼凭栏处担忧地问道。

“不必,她自己愿意这么作践怪得了谁,现成的高枝不攀,非要自甘堕落。我倒不信,在上海她还能找出第二个敢从日本人手里抢人的人出来。”大太太转了个身离开,下面的热闹她不再有兴致看下去了。

邱月明跌跌撞撞地靠在身后堆积如山的酒瓶处,她双颊滚烫,眼中迷离,目光所及处,皆是男人们一派喧嚣与丑恶的嘴脸。

她笑了笑,不就是想看她脱衣服嘛。

“可以,你们谁能……能帮我把松田理慧子绑来,不要说脱衣服,睡觉都没问题!”她说着一些醉酒的话,在台下的起哄声中。

“当然可以,如果我的舅舅是罗斯福的话,那么,我一定连日军司令部都帮你解决掉。”男人话落,全场哄然大笑。

而美国佬们夸张的玩笑可不止于此,一波接着一波,甚至有人已等得不耐烦,向台上伸出手,抓住她雪白的脚踝,扯下了她的高跟鞋。

“Excuse me!(让让)”诺伯穿过拥挤的人群,一步跨上舞台,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与哗然声中一把抱起邱月明,迅速离开了那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用力敲打着男人的臂膀,可男人不为所动。

直到他们脱离喧闹的氛围,回到休息室,他才松手将她丢在了沙发上。

然后从柜子里随便翻出一件衣服扔到她面前,看了眼手表道:“2分钟时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他出去了。

那响声也好似让邱月明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低头看了眼湿漉漉的衣裳,颇为后悔的扶着晕眩的头。

老天,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虽说是2分钟,但直到表上的指针转过5圈后,诺伯才敲了敲门,在没有听到回应后,他犹豫着推开了门。

只见邱月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此时她正靠在窗口,目光散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诺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家人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为你感到难过。但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您说什么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

“时间?”邱月明苦涩笑了,“后天,后天我哥哥就要推上刑场枪决了,而他的女儿,也许会送给实验队,她还那么小,才七岁。你告诉我哪里来的时间?”转而,她又绝望的低下头,“如果明天我再不给多米尼克先生回复,那么他们都会死的。”

“你要答应他的要求吗?”他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甚至多想去摸一摸她的脸,面前这个女孩此刻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脆弱得好似随时都会碎去。

“除此以外,我别无选择。”她叹息道,“走吧,回到武汉去吧,你我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个体,你帮不了我。”

她明白德国与日本的结盟意味着什么,也看出了弗里茨不欢迎她的眼神,现在她不想另更多人为难,尤其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邱月明走到桌边打开了抽屉,里头是一张多米尼克先生明晚舞会的请柬,她拿起笔,准备回复一封最得体的信函。

诺伯拉住了她的手,从掌心抽出那支笔扔到一边,他突然严肃地问道:“你刚才说过,如果谁能帮你解决掉松田理慧子,你就会跟着谁,对吗?”

“给我一天时间!我再来找你!”他决定了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诺伯从百乐门出来的身影落在张允琛的眼中,他已经听说了邱月明今晚疯狂的行为,不过看来,此刻他不需要去了。

“阿四,走吧。”带着落寞的声音道。

“少爷,去哪?”

张允琛想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邱云青应该是上海最大报社的编辑吧,他道:“去《申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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