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这男子毫无惧意,言语间有些耐人寻味,捋着胡须狐疑地问道:“有何不妥?”
“陛下,这女子您不能留下。”
“哦?说来听听。”
江风影一脸嫌弃,“草民与她是旧相识,这女子……刚烈泼辣,不瞒您说草民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苦头……”
他顺势挪近了些,放低了声音,“她与凌霄宫还有江湖那些亡命之徒结了不少私仇,常常被人追杀,草民便想赶紧带她回去,万一皇上有个闪失难辞其咎。”
皇帝面色一沉,又听江风影说道:“沈端也与她有私仇,有意将她送进宫内,可见其心叵测,您若留下岂不正中下怀,免不了多生事端扰了您的清静。”
谢晴岚见他跪地斡旋,与在他人前意气风发的姿态判若两人,一时间热了双眼,突然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
“裴寂,他所说可是实话?”
裴寂搌了搌额上的汗水,回道:“陛下,那沈端属实狡猾,他利用丹阳郡守的身份偷龙转凤,又将秦姑娘送到我的府上,嫁祸于我,陛下,微臣不知她就是花册上的女子,请陛下赎罪。” 说罢他颤颤巍巍地双膝着地,伏下身子不敢起来。
“都起来吧。”
“竟有这种事?张成看下花册上是何名?”
张成从怀中取出花册名单,展开一看回道:“这花册之前确实姓秦,名婉云。被人划去了名,改为谢晴岚。”
说罢眉头一皱,详思片刻,“陛下,奴才也觉得奇怪,为何这次的女子是昏睡着送来的,身上还有些酒气。”
“竟敢擅改名册!”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气不打一处来,化指为剑,甩袖负手而立。
“待孤拟一道圣旨罢黜他的官职,将此事交于大理寺。”
“这女子……将她赶出宫去。”皇帝见她全然没了兴致,却也不好治她的罪,扬手打发。
“是,陛下。”侍卫将谢晴岚押送出了楼。
皇帝瞥了裴寂与江风影一眼,说道:“裴寂,你退下吧,这小子留下……”
江风影目中一震,圣心难测不知到底会有何事。
“你这小子对那女子有意?”
江风影心中几个来回,佯装丧气道:“陛下慧眼英明,草民所说无半句虚言,也属实有意于她,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女子对草民非打即骂到现在还没成呢。”
皇帝忽地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耐人寻味的嘲讽,“你这小子倒是个多情种……”瞬而话锋一转,“我曾听闻江家在江夏郡富甲一方,可有此事?”
江风影常往来官场,听闻此话便知何意,从容应道:“陛下,草民在当地确实衣食富足,倒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听恩师提起陛下想在江都设宴款待江南名士,如此………”他迟疑片刻,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草民愿出三百万钱支持陛下。”
皇帝脸上堆起了笑,笑中透着威严与孤傲,“如此甚好,你下去吧。”
江风影拱手行了一礼,“谢陛下,不日我便让恩师送来。”
待这一群人出去,皇帝陡然觉得一阵松快,拥着怀中的美人调笑而去。
出了环环转转,幽暗又深长的江都宫,回望身后宫墙阁角,江风影也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庆幸自己未入这官场之中。
不远处裴寂的马车正等着他,撩着帘子见他走出,慌忙下车迎了过去,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今日搞了这一出,可把我吓死了,这万一没抓住沈端的辫子,稍有闪失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无需担心,有什么我顶着。”
“你顶着?你一个富家子弟,你拿什么顶?”
江风影瞥他一眼,“钱!”
“欸,你不怕皇帝找个由头把你家给抄了,家产全数充公?”
“你都敢与沈端私扣秀女,我怕什么?再说皇上若如此做便是杀鸡取卵得不偿失,他不会那么傻的。”
裴寂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嘘!你小声点,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江风影一把扯下他的手,“行了,行了……”
裴寂交叠着手垂在身前,颇为感动地说,“这次幸亏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情我欠下了。”
“欸,你说沈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事他都敢做。”
“他不过想一石三鸟,若谢晴岚杀了陛下,他与他后面的靠山趁机谋反,若没杀想看我是否会去救她,只不过他没到想被我拆穿,说服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将事抖了出来,你放心,他若敢说出与你私扣秀女,偷梁换柱之事,他九族都跑不了,他后面的人更不会让他说出来,此事要么他寻个替死鬼,要么他死。”
“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两边都不好得罪啊,以后结下了梁子,不过终归比折了命强。”裴寂叹了口气。
江风影笑了笑,“你这圆滑,保命不难。”
“欸,要我载你一程吗?”
“不用了,想必有人在等着我,你先回吧。”
裴寂颇有意味地点着手指笑了笑,钻进马车,一声车轱辘响,马车渐行渐远。
宫灯范围外黑黢黢地一片,一轮圆月东挂,凉风阵阵,散去了额上的湿滑与心中的焦热。
幽弱的光线下走来一个身影,半途停下提起裙摆飞奔而来。江风影怔怔地望着她,不料被撞了满怀,只见眼前之人伏在他怀中哭得似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