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爱雷纯,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在六分半堂的必要。
洞悉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狄飞惊果断做出了选择,毅然决然地舍弃了他的大小姐。
大势已去,雷纯也未作挽留。
她只提了一个要求。
狄飞惊容易予人好感,让人同情,易受人支持,可是,在学识渊博,阅历丰富上,狄飞惊仍不如杨无邪。
杨军师有的是真材实学。
原本两人的处境类似“既生瑜,何生亮?”
若是金风细雨楼有了杨无邪,又招揽了狄飞惊的话,那就可怕极了!
所以她威逼利诱狄飞惊替六分半堂做最后一件事。
那一晚的荒唐梦,半辈子的温柔乡,都已化作了流淌的毒。
——事成之后,他便是天女一个人的狄路。
然而,男人是值得天女同情的,女人是值得天女唾弃的。
同样深陷情网不可自拔,乃至不惜付出生命的长宁郡主,只得到了意味不明但十足轻蔑地一句:“娇妻性缘脑别来影响我的乳腺好吧,才见过方应看几面啊就爱上了,离谱……”
朝彻子不懂什么娇妻性缘恋爱脑,她只知道长宁是赵玉珠的手帕交,是汴京为数不多关怀过她的女子。
这一状,雷纯才真正告在了点子上。
这才是朝彻子发火的根源。
她一声冷喝,仆从们才如梦方醒,七手八脚上去拉人。“女刀王”兆兰容气的嘴唇发抖,将天女护在身后:“我看谁敢!我家大小姐是官家亲封的天女,才不是什么贱民!”
天女倒是不卑不亢的反击:“金明池并非帝姬的寝殿,没道理您能来,我们不能来。”
脑海中的系统弹幕此时已吵翻了天:【可恶可恶!居然这么欺负女儿!】【真的要心疼死我女了!】【方应看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管管?】
话音刚落,水殿中便有一扇屏风“哐啷”倒地。
方应看等人这才惊觉:那一扇扇屏风后,竟全是素日与长宁郡主交好的官家女眷!而以他的身份也是没资格对帝姬叫板的,只不过平时朝彻子并不刻意显摆身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逐渐的他便忘了这回事。
这一屋子的贵妇贵女,没方应看打官腔的份。
明天参他的折子就会像雪花一样飞上官家的案台!
天女当即觉得自己是被故意算计了,持笛子的手微微发颤。
罢了。这些深宅妇人也是被顺淑帝姬利用了,怪可怜的。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气定神闲的笑,说:“小看,何须跟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人争辩?我们走便是。”
“好歹咱们倒还晓得装一装,不像某些人,私会都会到灵堂上来了!”屏风后暴脾气的台谏千金听不下去,高声反驳。
搅乱逝者法事,实在是恶心之极!
顺淑帝姬长跪于水中莲台,度亡生方,唱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已整整一日。她从清晨便开始诵经,在二人来捣乱之前,一刻也不曾停。
这场为长宁郡主超度的法事并未大范围声张,或许是冤家路窄,恰好撞到出来约会的方应看与天女。
朝彻子讥诮轻笑:“小侯爷,来都来了,不上柱香再走?”
说完撇下二人,跪回莲台,几位年近五十的诰命夫人满脸怒容的从屏风后走出,替她将不速之客赶走。
方应看心中暗骂,脸上却摆出愧疚惶恐的样子,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将天女送回府中甜言蜜语安抚片刻,他便快马加鞭地去了宫中请罪。
在他一通巧舌如簧的颠倒黑白之下,事情居然变成了“神通侯与帝姬想到了一块,特地请天女到金明池超度长宁郡主的亡魂,却被眼窄心狭的妇人们误会编排。”官家非但没怪罪,还可怜起了这美若冠玉的少年……
……
“姑娘怎得不骂那天女?”,一天的法会结束,翠微殿内小苔愤愤不平的抱怨。
“她事多狗多,咱惹不起。”
天女是一丁点恶意都受不得的。
被讲两句难听的话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是气的想杀人,又是红眼落泪,还非要特地嚷上几句“我才不是娇滴滴须得人哄着宠着的小姑娘。”
谁给了天女不痛快,谁就要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分明有大把男人爱慕天女,但她似乎不满意,说宠她就是侮辱了她,愣是要在意计较几个不喜欢她的女子的态度,自寻烦恼。
难道人人都得喜欢她、捧着她、给她做陪衬才行?
若是以己度人,朝彻子听过的刺耳的话更甚百倍。
连大小姐脾气的温柔都能生出感悟:管他什么人嫉之恨之妒忌之?她依然我行我素、自由自在、人见人爱、大颠大沛、高来高去地闯江湖,混红尘!
朝彻子劝身边人别沾天女。
——天下第七、温柔、雷纯、无梦女都是被她耳提面命告诫过的。
“也就天女自个和那些男人觉得,她的思想高贵可敬,蔑视权贵,赞美青楼女子,压我们这些庸俗女子一头。我看她就是朵奇葩,谁爱她谁乐意理她呗。”
小苔连忙点头:“我就喜欢被人宠!姑娘宠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乖。”
朝彻子举起藕臂,从盘里拈了颗蜜饯,嬉笑着塞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