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风背着药箱候在门外,杨无邪一回来,他便匆匆打过招呼离去。
“您这是……?”
无梦女用剩余的一只手,忙碌地揉完左眼,再揉右眼。
假如她没看错,杨无邪拎在手里的,除了药包还有别的东西,讨小姑娘欢心的东西。虽说朝彻子的年纪如今都够被稚童称声姨了,未必就不喜欢。
无梦女:您居然还给她买签菜?!
——莲藕、鸭鹅、羊肉之类的食材被切成极小的条状,裹了蛋液面糊,用猪网油卷好后,再下锅油炸制而成的吃食谓之“签”。
这签她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御膳副监司的那位‘酒神醉妖摩三手’金小鱼是有桥集团的人。她得罪了方应看,与你同病相怜。”
话已出口。
杨无邪心中一震,思潮起伏,暗道我究竟更像是同她解释,还是实则想给那越界的关怀找借口开脱呢?
无梦女问:“她不是待会还要喝药吗?您买这些个油腻吃食……?”
有关朝彻子的事,他从不肯与人透露太多,连天女都无法在白楼调取她的资料。
轻描淡写打发了无梦女:“你去煎药吧。”
杨无邪独自走进房间。
那药方本就是清心除烦、安神解郁的,他看过便知。要么是这病树大风治不好,要么干脆不必治。
若要使人开心,何必非得喝又苦又涩的汤药呢?
而且,她还不一定乐意喝。
窗牗半开,雨声淅沥。
朝彻子红纱裹体,两腿丰姿娇慵的交叠,正斜斜地横卧在这风雨楼军师的榻上,拨弄着一枚腰带扣。
眼神有热炽的渴望,如昙花一现。
她见有人进来,身子向前微倾,挤出惊心动魄的丰满。
看来自己出去抓药这会儿,房间就已经被搜了个底朝天。
杨无邪不由苦笑。
这帝姬怎么像只手贱的猫?矜贵,却又野性。
趁主人不在,便舔着爪子翻箱倒柜,连过冬的衣裳都被她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
朝彻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杀了孙鱼。”
“他是你们楼里的精锐没错吧?无欺先生。”她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想到她和刑部总捕头朱月明的私交甚好,到时候扣个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金风细雨楼可就麻烦了。
于是杨无邪不敢怠慢,当即恭谨地答道:“孙鱼自作主张带人伏击帝姬,您不追究风雨楼的责任,已是法外开恩。”
派出去拦阻孙鱼的人,也只有替其收尸的份了。
杨无邪虽为他惋惜,但孙鱼连朝彻子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敢动手,还打不过人家,实在是太冲动,这是他的错误。
偿命是犯错的代价之一。
油纸包里装着几样荤素签、鸭鹅签,被涂了蔻丹的玉指打开时,还冒着热气,酥脆喷香。
她这一脉的修道之人除牛、狗肉以外,并不忌口。
朝彻子吃得欢快,红唇都油润润的。然后,她干了一件极其过分的事。
她拿杨无邪身上的袍子擦手。
可杨无邪非但不生气,反而凑近了替她擦。
苏梦枕死后,他再出现时,已不复从前年轻英朗。至少,他鬓边已生出华发,脸也有了皱纹,连头发都掉了不少。
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年。带着苍凉的心情,以及沧桑的脸,还有苍老的记忆。
他很难弄清楚帝姬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
朝彻子的择偶标准是:潘、驴、邓、小、闲。
这事杨无邪也知道,他一直不比潘安似的方应看,又年轻又俊美。
神通侯倒也就占前三样,那时朝彻子寻思着还差点意思,便不避讳的同甜水巷小姐们讲了出来。
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到方侯爷和天女耳朵里。
既然男人能评头论足女人适不适合娶回家,怎么她反过来评一评,就让天女又发明了个新词性缘脑呢?还批评她看见男人就思想不纯洁。
其实她不仅思想不纯洁,行动也不太纯洁。
她扬言就是要用有“色”目光看待他们,这些人又能耐她何?
蔡云太虚,方应看太重,孙鱼不够细致。
现在,她想试试身形瘦长,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的杨无邪。
拥有赤忱之心的女子,自当值得世间最好的爱情作为回报。
可惜那种东西,朝彻子没有。
饱暖思霪欲。
朝彻子再迟钝也能发现,杨无邪似乎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她。
她的手在这个过程中,快、准、狠地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先生,你翘好高呀。”
“不如我帮你。”
当年三合楼初见,他就觉得她像方应看手中那柄血河。都是乍看已令人心动,细看足以让人心血贲动。
剑身无剑鞘,反缠了条软红绡。
便是她这等模样。
凹凸不平、奇钝无比、弯曲、歪斜不光可以用来形容那把剑,更肖眼前的女人。
但杨无邪不认为她霪秽。
因为她的眸光始终像水银,哪怕情动也带着金属般的特殊冷感,与香艳躯体形成微妙的矛盾,使她特别具有诱惑力。
为她神魂颠倒不丢人。
杨无邪险些屈从于最卑劣的欲望。
柔韧的肢体像白蛇般攀上来,他顺势压住她,却不许她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