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的炉子,慕玄每日去的时候都是已经烧的通红,连同屋内的温度都烘的暖融融的
今日的炉子却是一片清灰,尚未生火,慕玄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生炉子
屋前屋后仔细找了一遍,并未发现小老头的踪影
这么早就下山去了?
慕玄抹了一把脸,想着总不能一直靠着别人,逼着自己点燃了火折子,刚伸进去明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像是要将她的手都吞没,火折子都扔在了炉子底下,吓得站到了一边
“烫着没有”纪离靠在门框上,嘴唇有些灰白,上衣口袋里鼓鼓的,揣着东西
慕玄看着他发白的面色,有些想哭
“师父~”她过去伸手扶着他,坐到了炉子旁那把仙人椅上,每一次慕玄在学医理的时候,他就躺在椅子上指点
慕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眼眶更红了,她揉了揉眼睛,倔强的没有落下泪来
纪离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哪有像你这样直接将火折子送进去的~看到边上的木屑没,取来点上再推进去~”他从椅子上费力的翻坐起来,蹲在炉子边上示范了一遍,拿着旁边一根灰不溜秋的烧火棍挑起下面的暗火,炉子越烧越旺,他侧头看着炉子里的火,良久没有站起来
慕玄背过身去,流下了眼泪
纪离已经连着几日开始呕血了,今早一翻身便躲了出去,直到稍微舒适了点才慢悠悠的转回来
“老喽!快来搭师父一把手”
火苗在春日里烧出了熏人的气味,慕玄抹了眼泪,扶起纪离的时候发现他眼眶也红红的
纪离看了一眼,笑道:“这烟,挺熏人”
纪离重新躺回了仙人椅上,慕玄靠着炉子温书
没过一会儿,纪离戳了戳她,指了指炉子:“红薯~”
纪离很喜欢用炉子烤东西,尤其是红薯和玉米,尤其喜欢烤给慕玄吃,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
过了冬的红薯很甜,烤的红通通的拿着有些烫手,两个人第一次没有因为要多吃一口发生争吵
慕玄觉得今日的红薯应该是甜的,就是莫名的食不知味
“今日怎么沉默寡言的,平日里为了一口都要与小老头争上半天”
“师父,我大半年里看了这么多医书,用尽了各种办法,我依然治不好你”说完慕玄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红薯之上,终于尝出了咸的味道
纪离看着她的样子,心理梗着面上还是尽量对她笑着:“师父本来孑然一身,如今还有你在膝下,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况且吃了你酿的那么好的酒,哎,不能说,一说酒肚子里的馋虫就勾出来了”
“师父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难过,很难过!我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任何人不能与之对抗,可是我不想对他们谦卑的伸出手任其镣铐~”
“人纵有万般能耐,终究难敌天命,有时候认命不是谦卑,更不是懦弱,是智慧。你这孩子向来心性坚韧,也比旁人看的明白”说完愣是笑了一下:“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不要难过”
这句话多少还是安慰到了慕玄
“师父,我给你研了新药”声音忽然亮了一丝:“加在酒里的~我想你快乐”
纪离摇着仙人椅满意的点头:“小老头现在就想喝”
“我去取来,但是一日只吃一顿”
蝶谷九星的信使依照惯例将情报送上了蝶谷,纪离看完猛一坐起,急的连声咳嗽,将袖子染的通红
慕玄取酒回来时与信使迎面相逢,一大半的时间里几乎所有的情报纪离都甩手给了慕玄
真正能够支撑并且陪伴帝江走下去的,只有这个心智坚韧的姑娘
慕玄踏进门槛,习惯性的看向不远处的木案之上:“嗯?九星今日的情报呢?”
她看向纪离,郑重道:“师父,你知道的,来你这里只有这一条路~”
慕玄蹲下,垂眉将手里的药酒放到了自己坐的凳子之上:“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但是一定不要瞒着我”
纪离其实也知道,即便她没有遇到九星的人,她也会问起今日的消息,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他只是有那么一瞬想让她晚点知道~
他将捏在手上的只有方寸大小的纸条交给了她,慕玄的目光落在他袖子上的点点猩红,竟有些不敢去接那张沉重的纸
纪离沉默的看着慕玄没有催促她,他知道她一定会看,但需要一些心理建设
稳定心神之后,她取过迅速的展开,字不多,她看得很快
也许是因为想要站立的太快,脑部供氧未跟上,竟是一阵晕眩感让她单膝跪在了地上,勉强撑住了自己,慕玄端平自己的呼吸,却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纪离在身后看她抖的厉害,上一次哭的这般凶还是看到北赤崔姝怡歿了的讯息
他轻声唤道:“慕玄!”
慕玄抽了一会儿,哽咽道:“师父,我没事,帝江也不会有事”说完,手一动像是擦了眼泪稳着站了起来,眼里有哀愁,面上却已算得上平静
黄河春汛,帝江于治理途中遇暴雨决堤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