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河西走廊,穿昆仑山脉,进入了南盟腹地,果然城池守备巨严,来来回回排查好多遍,城墙内兵士抱剑而眠,有的还抬了抬眼皮看看他们,有的偎着城墙闭目休息,恍若这万事万物都不及此刻小眠来的重要
城内的百姓多是诚惶诚恐,或赶车逃难,或闭门不出,也正是这时流言蜚语四起,到处人心惶惶,朝廷无能,昏君无道的言语甚嚣尘上
造反,起义,都是要把人心攥在手里的,便是反,也都要求个师出有名,这“名”最好的便是天下民心
经过黄河边时,又是饿殍遍地,纵然见不得如此惨烈的画面,慕玄也终于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一些道理,一是自己无法救助目之所及的那么多难民,二是这天下目之不及的阴暗后还有更多这样的一群人,身处水深火热,无法自救,亦无人搭救
终是,放下了帘子,不忍再看第二眼
“帝江,其实你本不打算去蝶谷,对吧?”
若是帝江原就打算前往蝶谷,完全可以取道咸阳,由东离腹地再往南,避开这一段应飞扬口中的不太平之地
他也没打算管,他本就是打算带慕玄看,看这人世间众生极苦
恶欺善者善,善却不能止恶之恶,除非,善者强于恶者
这是他要教会她的
同赤炎要教给她的,有一瞬间竟让她有些恍惚
似乎是同样一个道理
名与实都区分不清,怎么治理国家?
德政,也是需要刀的~
但是入耳听到帝江的回答是:“想去!但有比去蝶谷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们去南盟”
南盟腹地多是山川石林,有难走的崎岖道路,也有宜人的景色,或是鲜有人烟,偶尔又是山穷水复之地后,出现了山水开阔的平原
帝江惯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仗着那落日余晖还未散尽,便覆手立在了崖边,从山腹之地俯瞰,云海翻涌,蔚为壮观
此刻这番景象,与旁的触目惊心的沉重不同,慕玄顿时来了兴致,随着帝江站在那山峰开阔之处,似乎也扫了往日里赶路的疲惫
似乎去南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的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到了他的手臂之上,坚毅的轮廓如远山眉黛,那一箭该是扎在心里了
去南盟是为了得安稳余生?还是为了绝地翻盘?
帝王相!
慕玄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里真美”
“恩”
“去南盟,是为了什么?为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天下大同?”
帝江看向他,摇了摇头:“都不是。一己之私我早已放下,天下大同,这样的层面太高,古往今来,不管多少贤主明君都未实现过,与这天下道理斗……太累!”
坐在马车上两个人,出奇一致的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公子他们在说什么?”
逐日闭眼道:“不知道~要不一会儿公子来了,我帮你问问!”
“……”
山风微澜,落日余晖印着他们一半身影,在身后拉了很长的影子
慕玄道:“帝江~你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一路同行已久,也知你的能力,但行一日有一日的未知,我都会有担忧。”她抓住帝江的手,掌心温热:“我只望日后不管何事,我们都坦诚相待,共度难关”
“我说过,我帝江永不弃你”
“我说的是坦诚”
“好!从今日起,对你不会欺瞒”
“帮不上你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
“慕玄,我没什么远大理想抱负,亦不会搅弄这天下风云,我如今只想活着,或有可能,也只想让更多的百姓活着,若无可能,最多只想护你安稳”他惨淡一笑,那眼里确实像含着几分真诚:“我做伏离,改帝江,原本都是要覆这天下太平的”
慕玄摇摇头:“可这天下,本就不平,一切虚妄,不过粉饰。我初时离你而去,并不是气你瞒我欺我,因为比起你是谁,我更在意你的本心,我是……”
“我懂!顶着血淋淋的过往,心性如你,尽管没有亲历,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坦然面对我和我的亲族。若我们在一起,往后便是搓磨,些小不快,口无遮拦之时,往事重提,便会成为无意伤害,将你我架在火上烤!”
慕玄抬起头来,眼前这人几句话便将她的担忧表述的明明白白
“所以你带我去见你的父亲”
“是,往后也不会再见!见一面,便会承受一次煎熬,又要心生愧疚,时时相见便会时时煎熬,你我本该也如此!慕玄,可我终究是自私的”
他说:慕玄,你爱这世人,我爱你
帝江像是故意避开了东离,避开了离旭尧,偷偷摸摸又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南盟
过了正月初,东离公主和亲,较之他们的行程,这会儿也该到雁门关了,过了关,故国远离,自此兴衰荣辱皆要系于他人他国
东离帝都,天气格外的好,挥散了几日的阴霾,加之正月还在新年的热闹里,帝都较之往常喜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