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力透纸背的扎心~
黄昏日落十分,三人踏进了小客栈,他们从台阶跨进来的时候,天光从屋外照进来,他们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
盟纯薏那一张脸,不大好看,见几人回来,终于是抬了抬眼皮,只对笛箫道:“出来久了,就连规矩……”
也忘了!!!
笛箫一脸凝重,对二人抱了抱拳,站到了盟纯薏的身后
男孩与盟纯薏离得有些远,听她讲话便簇着眉头,没等她说完抢先问道:“姐姐,我阿娘没事了吗?哥哥说让我在这里耐心等着,你们会替我阿娘治病”
慕玄刚想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你阿娘暂时没事~”
谁都能听懂话外的意思,一时之间,客栈安静极了
帝江的脸上有股难以捉摸的阴晴不定,却是垂着眼皮看向慕玄,她的话该是没有结束~果听到慕玄再顿了片刻之后接着道:“但是你阿娘的命,我救不了~”
这是一句真实且诚恳的话,事实往往残酷,真话又常常难听
男孩眨巴着眼睛片刻,原以为会哭,但又以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点了点头:“我知道,但还是谢谢~我先回去看看”
他的肩膀抖动了两下,抬起右手倔强的擦着什么,从他的背影里能看出落寞
“你刚才为什么不骗他?”盟纯薏笑着问道
“骗他?他阿娘死,他早晚要知道~到时候反倒怨你,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就是从欺骗开始的~说一个慌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直到谎言被拆穿~到那一天,即便谎言的中间是藏着无数种真情实感,也会因为那个谎言变得真假难辨!”慕玄摇了摇头:“我不愿意用信任去赌”
所有人因为慕玄这样一番话深深的震撼着,只有帝江不动神色的背后却是第一次无所适从
夜间,有些冷,客栈后有一方露天的院子
帝江头一次一个人坐在那里,既不下棋,也不饮茶,只端坐着,今夜并无夜色,看不清他的神色
待走近些,却是帝江先开口道:“睡不着么?”
“嗯~”
“想什么?”
“应该同你一样吧”
帝江一笑,却是没有接话,只略略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东西
见他这么看着,她又满是疑惑,摸了摸脸,该不是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忽然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对救不了人心怀愧疚。但是人这一辈子多的是事与愿违,你是凡人,又不是神,你也不可能事事都能替人解决”
帝江挑了下眉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慕玄眨了眨眼睛,她的确在忧虑今日的所见所闻,也知帝江必不会袖手旁观
她跟了他许久,他从来不许自己是神佛,行的却是道义之事
世人惧怕蝶谷组织,是因为世人未见真实的蝶谷,连带着帝江都被染上恶业神色。
以前的蝶谷,慕玄不懂,而现在的帝江,慕玄却懂~
“你是这么想的吗?”
慕玄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这可是在宽慰你!!!
没诚想帝江来了一句:“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还是早些睡的好,夜里风凉,免得吹坏了脑袋”
慕玄怔忡片刻,这一瞬间她的眼眸略深,似乎并看不懂帝江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睡好。
盟纯薏的生活向来奢靡浪费,这样的环境算得上寒酸,客栈里硬邦邦的床硌的她翻来覆去
慕玄屋内的油灯未灭,飘着微弱的光~望向了窗户并不透光~她轻轻一推,窗户便开了一条缝,想必夜已经十分深了,墨空无月,星辰隐匿
夜里的风,吹面有些寒凉
她关了窗,想躺回去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夜终究太暗,隐藏着不平静
夜里的人,也的确清醒,于是她又想起了帝江
那个眼神
和那些话
丑时,这间客栈二楼的另一个房间,传来了几乎听不见的开门声
开门,行走,下楼~慕玄心里默念着这些动作
显然有人压低了脚步声~
慕玄原本那颗乱七八糟的心,忽然又有了宁静
她也悄悄的开了门,待到下楼出门之后才发现,帝江和浪云正站在那夜色之中,似乎在等着谁
帝江垂眉,示意浪云,浪云压低了声音:“跟紧”
慕玄搓了搓手,她抬眼望向那几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眼里浮现了几分坚毅
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乱世里,像这样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病无医救,幼无所依的人比比皆是,一个一个的救,永远也救不完,只能把毒瘤从根部拔起,才能天下太平
但是慕玄也知道,这一个县令也不是根,他只是根里的一个毒瘤~
一个一个拔除,总有根治的时候
多见几分世事,便多几分通达
帝江出现在县府衙门的时候,万籁俱寂~慕玄只听到一句话:“把眼睛闭起来”
刺鼻的血腥味贯入鼻中,她在猛然瑟抖间睁开了眼睛
看不太清,但是刺耳的尖叫异常响亮,浪云一掌劈晕了这个女人
紧接着院子里的火光亮了起来,从窗户上能看到人头攒动,渐渐的聚集在了一起,随着一脚踹开了门,慕玄才看清屋里的情景
雪白的中衣上染了满身的血,那具尸体从温热变得冰冷
残忍吗?一个生命的流逝本就残忍!看着一个生命的流逝无动于衷更残忍,但慕玄明白,这样的乱世里,慈悲为怀不该是对恶人的
他们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帝江却已经在第一时间站在了门口,只撂下一句话:“反抗者死~”
手里的那只蝴蝶玉佩在火光的映射下,在身后那面白墙上翩跹而舞
那是蝶谷的象征,亦是她如今站在此处毫不慌乱的底气
她看着那蝴蝶的影子,像是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