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张张的,脑袋不要了么?”
“还好有侯爷在”
久病床前,太子已经很久没来,而皇后也因为这一室的难闻气味来的疏了,比起无药可医的皇帝,她觉得东离还可以力挽狂澜,是以她的重心几乎都放在了外朝,女子涉政,本就不妥,奈何太子不堪重用,唯她勉强支撑,成为东离实际掌权之人。
离旭尧除了将北方水患治理这一件事情,也再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是他来了!!你~你~你又是谁?你是他派来索朕命的”
“陛下病糊涂了~”步绝尘撇了一眼旁边的已经冷掉的汤药:“陛下该喝药了”
“皇后呢!太子呢!混账~叫他们都过来”他指了指步绝尘:“你出去”
待他转身,他又叫喊起来:“站住,站住!你过来!让朕再仔细瞧瞧”
步绝尘站在龙塌前,面无表情的看他
他好像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中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看到了当年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跨过朱红的宫城殿门,越走越远
“陛下相信因果报应吗”
“住口!给朕住口”
“陛下惊慌什么?我不过想说,东离在圣上治下,百姓尚且安乐,外邦一直无扰,邻国相安无事,你对社稷百姓有功”
只是上位无道,终是算不上昏君,却也配不上明君二字,是以我对你曾经咬牙切齿,却终归恨的不彻底
俊帝眯着眼,不知这一番后面的转折是什么?也不知这一番话是否出自真心
“所以陛下不入地狱,也不入天堂!”
门外传来公公尖细的嗓音:“长公主驾到!”
步绝尘秉退到了一侧,恭敬的拘礼。离倾洛是第一次见到步绝尘,从她知晓圣旨之后,她对她这个未来夫君一无所知,也并不敢兴趣
她只匆匆瞥一眼,在晦暗不明的大殿上他如一束光!但她心里已经有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世无其二的男子
那个在花朝节上斗酒作诗的陌生男子,那个人酿的一手好酒,他的身边经常跟着一个小徒弟,是当朝大将军慕天仁的女儿。她寻着机会就去酒肆,他不热情,也不疏离,只是生分的客气
可是这颗心,一占就是六年~
后来他的小徒弟要入宫为妃,她虽觉荒谬但又觉得莫名开心,她再找机会出去的时候,那个院子竟像荒废了许久,她派人盯着,一年了,再未有一人踏足这里
当然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徒弟!
“你,先出去!”
步绝尘朝她拱手,退出了大殿,留她一个衣不带水的清俊背影
离清洛一身金丝牡丹的绣花深色凤尾裙,长裙曳地,她俯身跪拜,却迟迟没有起身
皇帝费了半天力气,从龙塌上撑了片刻手望向地上头抵青砖之人:“你,起来说话”
“不敢!”地上的人答,却是半分都没有抬头!
“旨下了数月,你仍在宫中!如今都跪到朕的面前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起来~”
“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
“就不能让朕清净清净。去,去叫你母后来,朕有话~”他咳嗽了两下,像要将整个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见她半天没动:“你是要气死朕~来人,来人~”
门外的宫婢听到呼声,先是头一缩,都纷纷往后退了去,步绝尘也立在大殿之外,纤尘不染!他只看了几个人一眼转身推了门进去。
俊帝透过离青洛朝门外望,那逆光而来的人朦胧,模糊的看不真切!那洞开的殿门像是地狱张开的恶口,从里面走出无数的妖魔鬼怪
“他们来了,来了~”俊帝指着一片虚无,“朕是帝王,是天子,尔等宵小,速速离去,否则朕……朕抄你满门”
离青洛显然身形一僵,也被吓到了,床上这个形似疯癫之人,再也不是那个生杀予夺高高在上的帝王了!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那一处透着盛世之光,站着一个绝世之人
步绝尘立在身后,没有上前:“陛下有什么吩咐?”
离青洛仍是看他,恍若一道光扎了她的眼
这个宫殿几乎没有人愿意踏足了
他还愿意来,有几分真心?复又看了榻上已经梦魇般的帝王,父王这只手指着她的方向:“你要害朕?!”
“父皇!”他指的或许是身后之人,是在害怕他吗?还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或者真的是他害的?
离青洛盯着他,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蹙眉,预要站起身却发现双腿跪的有些麻,她一抬手:“你扶一下我!”
她没有自称本宫,没有端起架子
步绝尘递手过去,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盈着淡淡的药香:“你随我一同去请母后吧!”她看了一眼缠绵病榻的帝王,也知晓他再也好不了了!
从大殿内出来,才觉气顺~去往后宫的道上她直言问道:“我父皇好像很害怕你?你下的毒?”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就好像即便真的是他下的毒,她也不奇怪,甚至不仇恨
步绝尘摇摇头:“公主觉得呢?”
“你给我答案了!你摇头了。况且你不像一个亡命徒,你太干净了!”
“谁又会把凶手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呢!也许恶人都是镀金身,假作慈悲色,佯装神佛样的呢!”
“我第一次见父皇那样,面露惊恐!”
“他害怕的是他的心魔!”
此刻风清云疏,正是一片清明之时
那一日,皇后呆了几个时辰!之后时日里,皇帝神神叨叨起来,无那迫人的刀,没有太医再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