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越暂时不问原因,毕竟连方羽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想追究过去,过去简直是不堪回首的一团乱麻。
“你刚才说我还正常,是什么意思?”
方羽开始纠结要不要回答,如果阿越能起来,高低得敲这小子脑壳一下。在属下面前那么雷厉风行,怎么到她面前扭扭捏捏的,急死个人。
“……就是,你身上的凤……毒,会令人神智混乱,性情大变。”
“那又如何,我现在想动一下都难,至于让你害怕到不敢进来吗?”
“……”方羽似是回想起什么,眸光一凛,终于肯抬起视线与阿越相对。
“不只是你,这种毒和别的不一样。你是宿主,你若发作起来,周围的人都会受影响。”
阿越愣住。
这是什么毒,居然会有这种作用?
“你刚才说,这毒,叫什么?”
本就不善言辞的少年,顾虑太多,更加惜字如金。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灯光影响还是自己憋的。
“凤魂。”
阿越好不容易从他口中得到答案,才不会就此打住。
“毒是从哪儿来的?”
方羽垂下眼帘:“你不知道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她简直莫名其妙。
“不就是你家乡……你别问了!”
“……”
阿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海中率先浮现出朱罗山,旋即铺天盖地的血色涌起又落下,记忆飞速回溯至幼时,那些仅存于梦里的怪异景象。
她忽然冒起一身冷汗,喃喃道:“山越……”
凤魂石,她想起来了。
“所谓能起死回生的灵药,原来就是这种毒……对吗?”
可我的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
妘谦哀伤的哭声如寒风掠过她的脑海。难道,我已是被献祭过的人?
方羽蹙起眉头,眼里竟是恳求的神情:“别再问了。”
阿越看得出,他很想说,但他不能。
“……罢了。”
就算知道,现在又能如何呢。
方羽见状也连忙转移话题:“你暂时不会有事,先把伤养好。虞王也活着,他归顺扬国,关押在乌胥,应该性命无忧。闻琰被遣回封地禁足,但听说他好像还没到玉阳。祝黎……他也归顺扬国了,成了陆承的马前卒。还有……哦,还有薛缜——”
阿越打断他:“那混蛋是什么情况,我比你清楚。”
“……是啊。”方羽缓缓点头,觑着少女沉静的面容,眼里满是崇拜,“他伤得不轻,好像还没醒过来呢……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打败他。”
阿越闻言,总算笑了笑:“我早就说过啊,说到做到。”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比他还要厉害。”少年嗫喏道。
“谁?薛缜?”阿越耳朵灵,一下子就捕捉到可疑讯息。
“没什么!”方羽眼神躲躲闪闪,环顾四周,明显有些慌张,“你没事就好!反正我师父还没出关,你就先好好养着,什么也不要想。这里……这里比较简陋,你要是觉得无趣,我就让守在门口的人陪你说说话,行吗?”
“宁可找别人,你自己也不跟我多聊?”阿越看着他。“是怕自己嘴漏风,再漏出点什么就不好了吧?”
“你!你的嘴才漏风!”方羽的反驳向来无力。
阿越稍微找回了点心力,舒畅许久,得趁热打铁才行。
她盯着少年尚显稚嫩的容颜,有个想法开始成形。
“喂,方羽。”
“又怎么了?”少年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你与薛缜,不是一伙的吧?你恨薛缜吗?”
方羽不假思索道:“当然恨!他篡权投敌,忘恩负义!”
“那你以后,想杀了他吗?”
“……”
不知为何,方羽泄气了,“他……他还不能死。要杀他的人,也不该是我。”
好吧。见此路不通,阿越索性不绕弯子,直接问:“你之前和我学过一段时间剑术,悟性很好。”
“嗯?”方羽不解,她怎么又突然转到这上面。
阿越喉头发苦,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像临终遗言。骄傲如她,从不肯认栽示弱,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为身后做打算。
“我……阿越,愿将毕生所学无名之剑,尽数传于你。不求你替我再次打败薛缜,也不求你扬名天下,只要能将这武学传承下去,唯此足矣。你……愿意吗?”
方羽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
“你是不是在想,我都残废了,还怎么教你?”阿越苦笑一下,而后坚定道,“没关系,办法我在想,总能想到的。”
“我求你,帮我拖延时间,这件事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只要完成了它,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阿越强忍着泪水,神情哀伤而倔强:“你……愿意吗?”
“…………”
“难怪,难怪。”方羽仿佛被惊傻了,开始说些胡话,“凤凰成双,天生的宿敌。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一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突然大叫,泪水夺眶而出,“我终于明白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来当祭品,你是来拯救我们的!”
“……啊?”阿越被他抽风一样的表现彻底弄懵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方羽哭得稀里哗啦,跪在她身边道:“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做不了你的徒弟,可我能帮你,你别着急,剑术能传承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
虽然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在听到少年的承诺后,阿越还是放心不少。
再也没能压住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她轻声哽咽道:“谢谢。”
若如愿以偿,此生无憾,早死何妨。
老天,终究……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