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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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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数米沉默对望。

林长清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发现钟暾好像跟自己一般高了,或许再过两年,就比自己还要高了。

钟暾藉此一并说服了自己,重新一步一步,耐着性子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这次关门动作很轻。

锁舌弹进凹槽里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像是提醒。她用背抵着门,面对着自己的这一片小空间,感受着刚刚的声音回荡在心底。

“咔哒”一声,干脆残酷。

有点累,她身体贴着门板往下滑,坐在木地板上,望着窗外的树梢发呆。

直到很轻的“哒”一声响起,才懵懵地低头看——很烦,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见过林长清流眼泪,知道林长清从来不会哭。所以,自己这脆弱爱哭的废物属性源自哪里一目了然。

该死。

有尖锐的恨意撕裂地表,破土而出,很快一地狼藉。

他真的该死。

钟暾没急着起身,事已至此,她撑着脑袋盘腿坐着,待身体里的雨水倾泻殆尽,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柜都安装了玻璃,倒映出她的身影。

莫名其妙的落魄感。

熟门熟路地拉开一面明净玻璃,从书丛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楚辞》。

这本书她很喜欢,注释全面详尽,还有很多漂亮的动植物插画。

因着书页间夹了东西,手指只轻易一拂,就翻到目标页。

倒不是想看书。好吧其实作业晚点再写也来得及,所以可以先看看书。

哦这里怎么有张照片。钟暾取出它,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

这个人很多余。

她回到书桌前,翻出一把小剪刀,沿着身影轮廓将男人的痕迹剪去,在掌心揉皱,抛进垃圾桶。

随后继续审视着余下的两人。

当年林女士还年轻,右臂垂落下来,指尖刚好搭在女儿的肩膀上。皮肤白里透红了无瑕疵,望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你在高兴什么呢?钟暾在心里问林女士。可是她只是笑着,用那样一副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此时她凝视着照片上,林女士搭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心跳沉了沉,无名的角落有暗河流淌,水流浑浊滞缓。

所以,其实她也不总是母亲的唯一。

林女士会与西装革履的男士在一起,或许她们还会有新的孩子。届时自己——不管真的假的愿意——会被划入一个新的圈子。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却总也躲不掉。

此时高一开学没多久,天知道她为了快速融入这个新集体,成天一副开朗的死样子,脸都要笑烂了。

很烦,厌恶程度不亚于学英语。

打脸的是,这样的流程仿佛肌肉记忆一般刻进了身体。最后却发现都是徒劳,她总要走的。

万象逆旅,她是匆匆行人,是总在出发总在离开的过客。

……

啧。高一了,怎么还这么中二啊。

钟暾眯了眯眼,幽幽地叹口气,止住不断下坠的情绪。

她垂下眼帘,指腹轻抚照片上年轻女人的面容。眸光暗沉,拇指欲动,她注意到剪刀的刃口锋利。

这样会很疼吧,钟暾想。刀刃如果偏了,剪到母亲的身体怎么办。她有些不忍心。

扫了眼垃圾桶,她决定不捡了,也不剪了。

心烦意乱地将剪刀抛到桌角,照片随意夹回书页,阖上书,塞回书架。

她不想看书了。

作业也不是很想写。反正晚上再写也来得及。

书桌一角摆放着小小的仙人球盆栽,软刺像绒毛,密密匝匝的。

钟暾看了一阵,端过来,手指顺着绒刺方向轻轻抚摸它。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是自己捡来的,所以完全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她又想哭。

也不知道那只小橘猫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它会恨自己吗?

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呢。

哒、哒、哒……笔端敲桌面的声音陡然大了些。

回忆中断,思绪抽出,钟暾视线渐渐聚焦,偏过头看。

程如箦停笔,有些忧心地看她。“钟儿?”

她发现钟暾发呆很久了,情绪不是很高。

“嗯?”

“……”

程如箦呼吸滞在胸口,因为钟暾看过来时,眼睛是红的。

钟暾几乎是同时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惊诧怜惜。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那么些时刻情绪低沉,眼泪上涌。只是还没有溢出眼睑,被打断了而已。

有些无措地眨了下眼,她避开程如箦探询的目光。

在她头脑风暴寻找借口之时,程如箦身体倾靠过来,双臂环住她的脖颈,抱住,手掌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

“我刚刚只是说笑,没有真的要谴责你的意思。”

语调柔和,有些正经,有些歉意。程如箦方才回想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戏言让她难受了。

不然,一下午都絮絮叨叨的小蜜蜂,怎么突然情绪低落了。

“不是……”

解释是需要时效性的,思考地太久,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

“我,我就是突然膝盖有点疼。”膝盖隐隐的痛感提醒了她,她救命稻草一般把它抓在手里。

“膝盖疼?”程如箦果然被带偏,退出她的怀抱,与钟暾抬起的眼睛对视,半信半疑间突然想起一些画面。

这……谁让你昨晚先动手动脚的?

“嗯。”

“我看看。”

程如箦坐回椅子上,将钟暾宽松睡裤推至大腿处,弯腰仔细检查她的膝盖。

前几天晚上的淤青还未散去,新的淤青像暗夜幽云浮在膝头。

可能是昨天摔的吧,也有可能……

拇指像羽毛般轻拂过伤处,程如箦抿抿唇,安抚地捏捏钟暾小腿肚,“我买瓶药水,给你揉一下……”

她拉下裤腿,转身拿过手机。

“哦。”钟暾偷看她。呼,混过去了。

女朋友看起来有些怏怏不乐,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一阵,最后按下指纹支付。她抬眼看钟暾,嘴唇无声翕合,欲言又止。

“怎么了?”钟暾识相地发问。

啊,怎么还脸红了呢?

程如箦不自在地转回身体面朝窗外,抬手别了别并未散落的鬓发,“你,最近睡觉不能再趴着了。好了,继续写作业吧,等下外卖到了给你上药。”

说完胡乱抓过刚刚的笔,假正经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钟暾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好笑。她伸长脖子凑近去看,语气欠欠地拆穿她。“刚不是在写报告吗?哎我看看……老熟人啊,这不是傅里叶——”

在草稿纸上胡乱默写的人顿笔,眼神凉悠悠看过去,浅浅横她一眼,搁下笔。“我的重点是,前半句。”

“好好好,躺着也好。”嬉皮笑脸。

“……明早一二节,要交作业。”程如箦些微气结,强行转移话题。

“哦。”钟暾轻拍拍大腿,“那你先过来让我抱抱。”

“你膝盖不疼了?”属实把人气笑了。

“压不到膝盖,大腿又不疼。你快来好不好。”她伸出双臂等着她,小声哼唧催促。

她知道的。如愿以偿就是这么简单,程小四撑不了多久,总会妥协的。

她跨坐在钟暾腿上,小腿一开始还隐隐用力,撑着身体。

钟暾将她彻底扯进怀里,脑袋埋进她颈窝,手法有些粗糙着急地揉她的头发。

“再玩,晚上大家都睡觉了,你还得写作业。”程如箦头顶被揉得凌乱,她下巴蹭蹭钟暾头顶,提醒道。

“还有一点问题。”钟暾开始耐心地轻捋被自己弄乱的发丝。

“什么问题?”

“你是谁的女朋友?”

“啊?你怎么了?”

“你快说嘛,你说……”

“你的啊。”

“我的什么?”

“……”程如箦一时无语。

她感到颈侧很痒,那里有凌乱鬓发,蹭来蹭去的。她自己也很凌乱,分不清她和钟暾两人到底是谁没睡醒。

“你说啊你说啊……”

半晌没听见回应,声音听着像要急哭了。

“你的女朋友。我是你女朋友啊。”程如箦低头想看看钟暾的脸,她却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得深深的,坚决不肯示人。

“不是别人的女朋友吧?”

“……”这又算什么问题。她昨天是摔到脑子了吗?没有摔到的呀。

“嗯,你一个人的女朋友。”程如箦无奈叹气。“还是,你想分手?”

“分手”两个字像闷雷在耳边炸开,钟暾心一梗,突然将人死命箍住。“不不不,不行,不可能。”

“说好了的,我们要在30岁前结婚,然后一起在80岁退休。”

“好。”

“呼……”她松了口气,身体跟着柔软了些,“嘿嘿。”

空气倏而安静,两人抱着不说话。

就在程如箦再一次提醒她写作业之前,钟暾松手,动动腿,示意程如箦站起来。

程如箦终于得了机会,她顺势低头去看钟暾的脸,没有看清,钟暾已快速溜到门边。

“我去趟厕所就回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可爱的小白牙,回头看了眼书桌边的程如箦。

“你……”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我回来就写作业!”声音透过门板传进程如箦耳朵。

程如箦楞楞地坐在椅子上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一边,脑海里停留着她前几秒的笑颜。

是错觉吗?她明明在笑,为什么却红着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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