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暾望着满柜子裙子衬衫裤子,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一片清寂。
换洗的床单被套倒是有两套。
正当她想着今晚将就将就,把这些全部叠一起盖一盖时,程如箦的床沿被轻轻叩了几下。
她知道这家伙没睡,也就不奇怪她搞出的动静。钟暾忽略了这声音,正要弯腰去拿叠放好的床单时,头顶被一只手轻敲了下。
“!!!”钟暾一愣,很快回过神。她直身、低头,幽幽地看着床边侧躺着的程如箦,手机屏幕的光从下往上,照在她的脸上。
床上的人果然被吓到猛然瑟缩了一下,快速地退到了墙边。钟暾听见她隐忍的“唔!”的一声,心里畅快无比。
明明昨晚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洗澡的时候也完全想开了的。所以洗完澡出来,她还拍了拍程如箦的肩,笑着提醒她快去洗漱。
睡前,她复又想着,以后该怎么样怎么样吧,看开点。
但是刚刚被敲头,她又生起气来,起了报复的心思。自己对她似乎格外睚眦必报啊?难道她们上辈子是有仇吗?
她小声而不满地问:“你干嘛?”
程如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撑着床坐了起来。“你是不是冷得睡不着?”
“嗯。”钟暾点点头,没有否认。
程如箦掀开被子,将自己的被子团成一团抱了起来。她跪着走了几步,将自己的厚被子投掷在钟暾的床上,伸手扯过了钟暾的夏凉被。
“你把你被子给我干嘛?”
“你快去睡吧。”
“你盖这个就不冷了吗?”
“我柜子里还有夏天的薄被,两个盖在一起就不冷了。”
钟暾刚要拒绝,又无端的赌起气来:“这可是你自找的。”说完她关上柜门,爬上床钻进了自己床上犹带体温的厚实被子里。
真香……因为是公共洗衣机,程如箦每次洗衣服都不忘加一些衣物消毒液,她的衣服、床上都有淡淡的柠檬香气。
钟暾舒服地窝着,听见程如箦果然轻轻下床打开了柜子,似是找了什么东西丢在了自己床上。
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生气,但是不知道究竟在生什么气。
她听见她回到床上,窸窸窣窣地整理了一下,寝室里又复归寂静了。
钟暾微微抬起头,对面床头的墙上没有光亮,她似是睡了。
“哼……”钟暾在心里轻哼,她翻了个身,面朝着墙。没有安心躺多久她又翻了个身,面朝着林言之的床。
她像是浑身哪哪都不舒服,翻来翻去。
等到她终于躺平的时候,她睁眼看着天花板。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堵得慌,但是现在真的很想把床那边的人揪起来,邦邦给她两拳。
她一骨碌爬起来,蜷起腿挪到床尾。伸手,拽住对面程如箦盖着的单薄的被子,用力一薅!
程如箦本来闭着眼,正在酝酿睡意,感到浑身一凉。她睁眼,对面一个模糊的人影。
“过来!”虽然钟暾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了,程如箦还是听出了语气里的愤怒。
她不明所以,为钟暾如六月天气般不可捉摸的心思感到心累,也为着被子被抢走而无奈,她叹气,轻手轻脚地过去了。
她躺下的时候,突然又理解了钟暾——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所以孩子心思崎岖难测,也是可能的。
钟暾把被子往她身上一搭,自己往墙边挪了挪,没好气道:“你自己感冒不要紧,你别传染我。我生病一次要折腾好久呢,家都回不了。”
她又伸手在两人中间划了划,道:“这是分界线,你睡那边我睡这边,大床朝天各睡一边。”
这算是大床?
但程如箦还是听话地往床沿挪了挪。“好。”
九十厘米宽的大床,两人之间真的隔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程如箦小心地仰躺着,有些担心会掉下去。钟暾却很快睡着了,不仅往自己这边挤,还把手和腿都搭在了自己身上。
她轻轻提起钟暾放在自己肋间的手,移动,放回两人中间的间隙处。
那只手没多久又爬了上来。
程如箦无奈,放弃挣扎,她仔细回想着,上次去钟暾家里,她床上有没有什么抱枕?
没有吧。钟暾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她看着天花板,感到心跳有些快。但她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个,继续回想着——对,去洗手间的时候,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之间,夹子夹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程如箦想到这,困意来袭。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钟暾写在书签上的“快到碗里来”,当时自己默默哭了一阵,现在心情却很平静。
程如箦躺在钟暾的小碗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