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衣裳并非是布,而是一团团附着在她身上的黑色蛾子!
“原来是漠蚕蛾啊,是有些巫祝擅长用其鳞粉施展幻术。”枕仙儿的声音悠悠传来。
漠蚕蛾?
听到熟悉的字词,祈寒酥立即擦亮火镰,朝着面前行将扑来的牛脚婆婆一丢。
刹那间,一簇火蛇冲天而起,赤色的火焰勾勒出唤婴姥姥怪异的体态——这蛾子做成的衣裳下,她几乎浑身皮肤龟裂,而在其上,顶着的却是一颗美女的头颅。
这美貌的面庞被红色的图腾所覆盖,额头中间用朱砂描画出一个竖着的眼瞳,尽管只是在皮肤上,却仿佛流露出了一抹恶毒的视线。
但祈寒酥只注意到,她身上的并不是布料,而是不知从什么人头上剪下的一绺绺头发串在一起挂在了脖子上用以蔽体,恶心又惊悚。
看起来,这唤婴姥姥好似也看中了她的头发。
“给我……给我……”她说着,一把朝祈寒酥的头发抓去,好似要连同其头皮一起扯下来一般。
“我给你一窝窝!”
火镰夹在指间,尖刃朝外,酥饼不退反进,在她扯痛自己头发之前,对着她的脸就狠狠揍了上去。
却听一声闷响,对方倒飞出去,祈寒酥感觉自己好似打在了一块冻肉上,再抬眼去看时,那唤婴姥姥却已经借力飞快地蹿入了黑暗中。
“呵,年轻人,乱拳打死老妖精。”温槐序打趣道。
祈寒酥扇去眼前的鳞粉,好似随着刚才那么一烧,一股轻微的眩晕从眼前褪去。
“她逃到哪儿去了?!”
“一个纸糊的妖孽,被你一拳揍下去,一时半会应该是不敢出来了。”说着,温槐序拂开她打算揉眼睛的手,“别乱揉,鳞粉进眼睛里有你好受的。”
祈寒酥忍着那痒意逐渐褪去,片刻后,刚才那唤婴姥姥出现时带来的迷乱感彻底褪去,双目回复了清明。
“你把我带哪儿来了?”
“不是我带你,是你带我。”
温槐序指尖上停着一只火蛾,说话间,这只火蛾已经飞落在了岩壁边,以最后的生命点燃了一盏爬满了蛛网的灯。
“你从起风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漠蚕蛾的鳞粉,包括进入这山洞,都是刚才那东西在引诱你深入其中。”他解释道。
祈寒酥低头一看,确实发现自己一直都是走在枕仙儿前面的,而且一直是面对着他,死死拽着他的手往后退着走的。
她这才讪讪收手,扫掉身上沾着的那些黑蛾碎片。
“那你怎么一路上都不提醒我。”
“有句老话讲,孩子犯了癔症梦游,不能随便叫醒,不然会丢了魂儿。”
“我已经不算小孩儿了。”酥饼嘟哝一句,看向这条通道尽头。“所以这是哪儿,咱们还能回得去吗?”
“我在洞口留了标识,要是有人找过来,应是能寻到的。”温槐序垂眸看着地面,“不过,看来被那东西勾来的倒霉客人,并不止你一个。”
祈寒酥撕下一条袖布,裹在一根地上的干树杈上,倒上羊油,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火光照耀下,通道的尽头有一扇四四方方的门。
门前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她走上前捡起来,只见是一面玉佩,她见上面有字,拿给温槐序看了一眼,他便马上认了出来。
“证圣学宫。”
“那是什么地方。”
“翰翁传道的地方,朝廷最大的官塾,也是我想让你去的地方。”
翰翁?
酥饼只在高文跃嘴里听到过这个名称,好像是大夏王朝的万学之祖,看高文跃整日里以什么“翰翁传薪人”为傲的模样,这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账都算不清,读书就算了吧,待在盐江城挺好的。”
“年纪轻轻的,没见过十方胜景,就想着安居一隅,这辈子岂不枉然?”
酥饼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点儿什么,可她忽然想起,让她不要留在盐江城的话,她姆姆也说过。
以前一直抗拒,主要还是因为高文跃让她产生了一些反叛心,一想到是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心上的那个坎儿怎么也过不去。
她沉思间,忽然听见一阵沉闷的“咣当”声从后面传来。
这不妙的动静立即让祈寒酥脸色发白。
“那是什么动静?”
“没什么,可能是这处墓穴的断龙石吧。”温槐序看她一脸迷茫,一脸轻松地解释道,“就是古时候君侯陵墓里封死出口的巨石,防止活祭品逃跑的。”
“啊?”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修陵墓的工匠以防万一,也通常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说完,用攥着玉佩的手指了指通道尽头,那里有一扇半开的石门。
显然这面玉佩的主人就在其中。
“火把打亮些,别让这些蛾子靠近你,就不会再迷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酥饼的错觉,枕仙儿到了这里之后,身影似乎没有在盐江城时那么虚幻了。
她忙不迭地跟上去,钻进石门后,四周陡然寒冷起来,所幸地面逐渐平整,看样子是走入了一个地宫。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目光所及之处,四周霍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虚陵就是虚陵,连个机关都没有。”
祈寒酥听见他如是低语着,不禁问道:“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难道你……”
温槐序刚露出一丝“她终于开窍了”的欣慰之意,便听她剑走偏锋地问道——
“你以前在这儿当过陪葬品吗?”酥饼说道,“我们盐江城人才济济,难保没有几个土夫子,说不定,你就是他们从这里挖出来的。”
温槐序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她,好半晌,他顺着话头道:
“对对对,我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陪葬品。讨好新主人这么久,却急着把我送走,可见是烦了我了。”
“呃……”
“这不是正好,物归原处,你也解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酥饼挠着耳根,不自在道,“你只要别总是拿吸我阳气的事儿吓我,我家还是供得起你的,大不了我出去多磨点儿刀养你。”
她是痴愚,又不是白眼狼,枕仙儿帮她不少,供着就供着吧。
说话间,一阵细细的呻丨吟声让祈寒酥回过神来。
二人安静下来,温槐序示意她点燃一侧的灯,一时间,光芒顿时在这洞中漫射开,一丛丛水晶似的冰块满布洞中,一些柱子撑起一个巨大的、如同宫殿一般的墓室。
她看得呆怔了去。
这地方比城主府的门还要大上数倍,刚才的水流声正是来自于中央的一片圆形的水池,水池四周凿出九个凹槽,分别对应一根石柱。
她这才发现,那些石柱子上,都分别用黑绳子绑缚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