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逆行,翻江倒海,皮肉骨头疼得像要炸开。
师尊,师姐,辰清……
白肆时而热得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浑身的血都背蒸成了一缕烟从头顶冒出来。时而又好像坠进了冰窖里,连呼出的气都挂着白霜。
头疼得快要裂开。
我快死了吗?疼得特别厉害的时候,白肆有些迷茫地想。
师姐和辰清好不容易把他从凌止手中救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就要这么废物地死去……这也太窝囊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他连支撑自己别睡过去都做不到。
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六岁那年初夏,泠玉仙君与陈掌门密谈,他提着灯笼到玄穹殿找师尊,玄穹峰的守门师兄见他生得玉雪可爱,又十分讨人喜欢,就把他放了进去。
结果他这小祸害误打误撞闯进陈掌门寝殿,一不小心就走了水。
他灯笼里装得是泠玉仙君用北渊海怪皮下脂炼出的长命烛,焰火水泼不灭,风吹不动,只有特定的咒语才能熄灭。
慌乱之中,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咒语。最终玄穹峰烧了个七七八八,泠玉仙君赔了大半个敛云峰的家底才把他从陈掌门手下赎走。
回去后师尊罚他跪祠堂,凌止因监管不力被牵连问责,陪着他跪了一整个日夜。他饿得肚子叫,凌止把藏衣袖里的烧饼全都给了他。
后来下山历练,一个小孩因为捡西瓜皮吃挡了城主的车驾被好几个人围着打,何青棠提鞭将那几个城主爪牙抽得满脸是血。
凌止匆匆赶来时,眼瞧两伙人又要打起来,连忙拦住双方,对那城主道:“她姓何,东方青龙的何。”
后来那城主送他们出城,赔着笑脸询问他们的门派,准备择日登门道歉。
凌止斜目望向何青棠。
他除祟时被邪祟咬了一口。
那邪祟是块成了精的石头,立在一户人家祖坟旁尝了上百年香火供奉,因此修炼出了灵识。却因难以化形去夺别人的身体与五感,受害者重则失聪失明,轻则言语有碍,泠玉仙君听闻后,便将他们下山历练的场所改到了这里。
凌止被那石头精啃了一口,无甚大碍,只是小半个时辰说不了话。
“我没有替别人报家门的习惯。”何青棠眼睛在凌止身上刮了一下,抱着手臂不再做声。白肆只好出面回绝了那位城主。
除夕夜守岁,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枕头旁边还放着三个鼓囊囊、沉甸甸的红包。
他跳下床,拉开房门,泠玉仙君在门外不远处静静看着敛云峰弟子们有说有笑地来来往往,淡色的瞳仁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师尊,新年喜乐。”他甜笑向泠玉仙君拜年。
泠玉仙君抬头在他头顶揉了揉,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新年喜乐,阿肆。”
流光一瞬,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