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一层损失惨重,大战之后只剩下断壁残垣,自然无法再履行禁闭室的职责。包括白玉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管理层,但好在刑狱在修建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管理层当中空余了许多房间,用来收纳暂时无处可去的犯人。
陶初然也被带到的一个小房间中。这个房间的装潢和18楼很相似,和禁闭室相比好了不少,至少有桌子和床。自从醒来,这一天可以说是过得跌宕起伏。陶初然骤然松懈下来,也感受到了疲倦。
银环把她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到了床上。参苓给陶初然换了脚上的药,因为今天又勉强支撑自己走了很多路,脚伤不仅没好,反而又隐隐有红肿的趋势。
参苓也觉得奇怪。这么轻的伤最多几个小时就好了,不知为何一直拖到了今天。但公民的体质大不相同,陶初然又解释了自己桃花的独特功能,也许这种能力是用体弱换来的也说不定。
示人以弱也是自然界中常见的一种生存方式,因为诊断案例太少,参苓也无法判断陶初然的情况,只能先这样。金环、银环看上去都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典狱长和断罪官都相当忙碌,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终于等到了自己独处的时机,陶初然让小普查看周围,发现没有监控之后,她才拿出了刚刚捡到的玄络的残肢。
陶初然已经基本确定,海月的目标就是要逼玄络现出原形,然后吞掉他的部分肢体。但是因为爆炸得太快,海月的吞食被打断,所以最后,在那一堆胶体当中,只剩下了跗节的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被陶初然用宽大的衣服下摆遮住,然后装作整理衣角的样子,偷偷捡起藏了起来。她有一些猜想需要证明,必然不会放过这样完美的实验材料。
跗节上还挂着一些暗色的绒毛,因为表面凹凸不平,所以也沾染了许多水母的透明胶体。陶初然把蜘蛛腿和水母的残留物分别取了一小部分让小普化验,因为有之前广泛收集的数据作为对比,很快就出了结果。
蜘蛛的数据和蓝幻的数据很相似,W病毒载量都相当高,但是结构不太一样,它们互有补充,但仍然不完整。陶初然的猜想是正确的,她可能要收集更多不同超甲级原形状态下的身体组织,才能够从中提炼出足以解决狂化的终极版药剂。
但海月的数据就很诡异了。化验结果显示,他的尸体当中,除了有水母本身的蛋白质和脂质,还有至少三十多种其他生物的成分,只是和水母的成分相比,含量和所占比例都较小而已。
但这也足够让陶初然惊讶了。准确来说,海月已经算不上“人”或者“兽”,他是怪物,一种混合了无数物种的“怪物”。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对陶初然来讲并不是个好消息。她难得的想到了一些前世的记忆,也许多种物种的结合能够激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但终究难以为继,需要付出的代价、被强行组装到一起的副作用都不是单一物种能承受的,在这方面她已经有了众多教训。
其实,广义来看,狂化也是这样的“副作用”的一种。不管是人混合了兽,还是兽混合了人,都是不同物种的结合。两个物种被强行塞在一起,后遗症都已经如此强大,更何况是那样多的种类。
陶初然甚至觉得,海月还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身体还能服从意识的指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她可是看到过狂暴的“怪物”,一边流泪一边杀掉吞吃自己儿子的场面……
陶初然头有些痛,也许是因为今天思考太多、和人的交流也太多。她今天甚至还小小演了场戏,更是对她社恐心理的强大考验。
实在是卷不动了,陶初然倒在床上,打了个呵欠,渐渐睡了过去。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陶初然又做了噩梦。
水晶灯摇摇晃晃,小姑娘的心跟着它的频率松松紧紧。
她有些生疏地拽着自己粉色的公主裙,上面镶嵌的碎钻宛如星河,和天花板上的水晶辉映。
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年没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了,不知为何,她的记忆会如此清晰。
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八九岁的小女孩成为了人群的中心。在梦中每张脸都是扭曲的,他们捂着嘴窸窸窣窣,看着她指指点点。
陶初然不想知道他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很高的台子。上面堆叠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图案,看上去童真而美好。暖色的水晶灯之下,高台后面的背板上,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的气球熠熠生辉,夺目到让人想要流泪。
陶初然莫名想要离高台远一些、再远一些,但是她说什么都拽不动自己的身体。
头上的小王冠扎得人生疼。陶初然只能捏紧了自己怀里的兔子玩偶。
如坐针毡。
掌声响起来了。几张脸从她的视野里闪过。有一双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抖如筛糠。
兔子玩偶的红色眼睛看着她。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高大男人慢慢登上了高台。
水晶灯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危险色泽。
人们毫无所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人群中少年冲着她微笑,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那双揽着她的手也始终没有离开。
陶初然徒然地闭上了嘴。做出了和那时一样的选择。
同时闭上的还有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