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说完,又恍然地噢了一声:“小弟弟听不懂是吧,叔叔这是夸你帅呢。”
沈谕瑾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那叔,暇swui,是什么意思?”
一边默默啃着粿糕的夏知惜一噎,想出声打断,嘴巴里却有东西,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沈谕瑾。
司机师傅和气解释:“就是夸人好看,很漂亮。”
师傅说完又疑惑地欸了一声:“小妹妹不是本地的吗?她不乐得和你说吗?”
沈谕瑾似笑非笑瞧一眼,撇头看窗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夏知惜:“没有,她只是逗我,让我自己猜呢。”
司机师傅哎了一声:“小同学,你朋友性格这么好,少逗些人,人都要给你逗委屈咯,”
夏知惜不能再装听不见话,把目光移向那半分看不出委屈,甚至勾着嘴角,颇为幸灾乐祸的家伙,半晌才嗯了一声。
她再也不乱逗人了,特别是这只臭狐狸。
下车后,两人站在上坡水泥路的中心平地,傍晚的风猛烈地刮擦着,扬起发丝,吹得眼半眯,风过面颊冷刺刺一片。
夏知惜从家里提出的小袋子里拿出一顶黑色的大绒帽递给沈谕瑾,自己又拿出一顶白的戴上,解释说:“步道这边十二月的风很大,带着帽子把耳朵捂着会好受些。”
沈谕瑾瞧着少女帽子上两个毛茸茸的鼠耳朵,没说什么戴上自己手上那立着两只猫耳朵的毛绒帽,而后垂眼去看夏知惜。
偷偷瞥着沈谕瑾脑门比自己显眼多了的猫耳朵,和他对视个正着的夏知惜:“……”
“走吧,现在四点三十多分,我查了APP,慢慢走过去,来得急。”
沈谕瑾没问什么来得及,跟着夏知惜拐弯,从一处圆形的小建筑里头坐了电梯而后步入一处金属制的长廊步道。
步道一侧靠着山,油绿的树从山岩上探出头,偶尔几处平坦的山岩壁上落着色彩鲜艳可爱的壁画,从步道往外瞧,冬日高远淡蓝的天,连着下边山岩绿树成片地撞入眼中。
此处尚未见海,触山岩减势刮过颊侧的风,带着很淡的海咸味。
许是十二月浔南天气确实冷,这处风也大,刮脸堪比被扇耳巴子,步道这儿很静,偶尔碰巧见上的人,要么头脸捂得特严,要么刺脸耳巴,脸鼻都冻得发红,要流鼻水。
夏知惜和沈谕瑾两人只戴着围巾和帽子,不算捂得特严实,但迎着冷风走,也不大受罪。
两人并肩走着,山海石云路过两人身侧,一路静默,又被风采灌身,这种泡在自然里的时候,很难得,显得这种静默,像温水般暖身舒适。
不知这般不紧不慢走了多久,天边慢慢被淡淡的橘粉色沾染。
夏知惜在冷风里呼了口气,脚步落在金属廊道上,发出很轻微的‘晃’声,她笑着说:“我其实经常来这儿,心情不好、觉得迷茫的时候,在这儿胡乱散步,会慢慢安定下来。”
沈谕瑾撇头看过去,少女那双澄澈的眼睛微低地瞧着身侧金属护栏空隙间的花草,目光带着她那天然的对着万物的珍爱。
她靠近他这侧的嘴角,梨涡陷下去,带出一个很好看的笑,说:“这儿的风景好,不同的时候来都有不同的感觉,特别是这个!”
夏知惜的笑容越发鲜活,冲沈谕瑾眨下眼,拽过他的手腕就往前跑。
沈谕瑾就像今天一直那样,只是很温顺地跟着少女的步划走,他的目光在被少女第二回握住的手腕上停了停,又抬头瞧着少女格外欢脱的背影。
周围的人群好似密集了些,但因着今日正好寒潮来临,还是要比平时少上不少。
夏知惜的步伐慢了些,她回头正要说话,却正对上少年定定看着她的目光,她握住少年的手下意识收紧些,微微错开眼说:“沈谕瑾,你看外边!”
沈谕瑾顺着看过去,发现他们正在慢慢走过一处被金属拦半包围的长廊,金属拦间隙是波澜闪着光的海,海上晕染般荡着橘粉的金粉,天边云层层叠出深浅不一无尽的粉,天与海相接,圆粉的太阳立在其中,像一块粉墨,在粉与水中尽情挥洒自身那美丽的色彩。
夏知惜笑着说:“是不是很漂亮?每回只要呆到落日,明明看过许多回,但每一回都还是会被这风景震撼。”
周遭的人群,或稀落地坐在回廊长椅上浴着晚霞,或拥挤在两人周围,举着手机拍着海上晚霞连连惊呼,赞叹美丽。
少女面上染着这般美丽的颜色,漂亮的眼底是海上的自然风光,她用那比海上风光还要引人的神色看着他,笑得无比漂亮,声音轻柔:“我每回看到它,不管多伤心,只觉得,世界真是可爱。”
“所以,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沈谕瑾看着这样的夏知惜,莫名想到。
她是风用发光的树叶慢慢造就的。
夜间的群山身后,火焰的百合,
我什么也说不出,她由万物造就。*
沈谕瑾心口的郁结,像是微微散了些,他在周围人的热闹中,声音很低叫她名字问她:“如果有人曾经让你很伤心,你会讨厌他吗?”
夏知惜一愣:“伤心到什么程度?”
沈谕瑾垂眼:“对你和他的记忆都模糊。”
夏知惜很慢地眨下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有,她看向海岸,海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她想了想:“要是我现在还愿意接近他,那么我也许早就原谅他了。”
“我不会讨厌,哪怕遗忘也会想接近的人的。”
“那你要是记起来,变得很讨厌他呢?”
夏知惜歪了下头,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没想到还能这样。
沈谕瑾垂着眼,像是被海边的风刮了个透冷,犹如陈旧的雕塑般僵立着。
他的手臂被一只白皙的手戳了戳,他抬头对上少女的眼。
夏知惜嘴角微抿有些认真说:“他惹我伤心,我把他全忘了,相当于扯平了。”
“有时比起表象,行动更清晰。”
“而且,也要更珍惜现在呀。”
沈谕瑾像是沉默了很久,又像只是一会,海风带出他很轻的一句:“嗯。”
夏知惜看着沈谕瑾松开的眉心,正要转头去看夕阳,却见少年懒洋洋伸出手,把小拇指微勾。
夏知惜:“?”
夏知惜疑惑地瞧过去,少年被夕阳染得橘粉的脸庞上,那双桃花眼潋滟春光般柔和,黑色猫耳帽让他俊美的脸无端多上几分可爱,他勾着嘴角,语气懒散:“你说的,行动更清晰,所以我们来拉个钩,你要说话算话。”
夏知惜无言片刻,有些想吐槽对方,怎么像个小孩。
但她对上少年,散漫的面色下,有些认真的神态,还是默默举手,和他在浔南十二月的海岸夕阳下拉了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