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规矩多,付青橙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世代簪缨的故事也没少听说,点点头,她认可地说,“是该这样的。”
钟叔平时的工作大概就是照顾盛放,提到他话匣子就收不住,停了停,他接着说,“少爷出国读书那段时间,在家里跟佣人也说中文,本来我们都以为他一定会在国外读到大学毕业,没想到他高二居然转学回来了。”
“为这个,他还和老爷争执了一场。”
话渐渐说到盛放的私事,付青橙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在踏足一个危险的领域,她没接话,转过头,默不作声地拿勺子喝保温桶里的汤。
“付同学不想知道少爷为什么回来吗?”
“这是他的私事啊,他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付青橙抬起头,都和他爸爸起争执了,这个回国的原因一定不会是小事。
钟叔在旁边一直很安静,沉默半晌,他慢慢地说,“别人他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付同学的话,少爷应该是无所谓的。”
他话说的指代不明,别人是指哪些人,周朗清?梁发陆询?还是不相关的人?
付青橙表情怔忪了一瞬,无声地坐在旁边,手里拿的勺子忘了放下。
包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急促地响起来,付青橙回过神,拉开书包拉链,按下接听。
“橙子,你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一起赶功课吗?”
裴青蓝的大嗓门隔着听筒传过来,付青橙耳朵贴着手机,余光看到钟叔看过来,手捂住听筒,不好意思地对老人家笑了笑。
“钟叔,我接个电话。”
她走到路边第二棵树下,钟叔转过身,将打开的保温桶盖子盖上。
一分钟后,付青橙打完电话回来,钟叔拍拍身上的衣服,将保温桶提在手里递给她。
“带回寝室喝吧。”
付青橙点点头,把保温桶和书包一起放进单车的篮筐。
手握住把手,付青橙脚刚踩上踏板,想起什么,又骑着车倒回来。
“钟叔,保温桶明天我洗干净还给你。”
*
马路两边的白杨树叶片晃动,没有人经过的校区,路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夜色。
钟叔坐在路边台阶没有离开,一个人安静地待了几分钟,身后不远处响起脚步声,踩过地上叶子。
钟叔闻声转头。
盛放插着兜从一棵树下面走出来,他身上披了件黑色的运动外套,两缕刘海垂在鬓边。
“汤她喝了吗?”
看到人骑车离开,盛放在刚才付青橙坐过的台阶坐下,手撑着膝盖放在腿上。
“她带回寝室喝了。”
钟叔坐在他旁边,话说完,侧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打量了几眼。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盛放拧开手里的水瓶,瓶口对着嘴唇,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钟叔在旁边说,
“少爷,我不懂,汤明明是你叫我炖的,你为什么不亲自拿给付同学,至少告诉她一声也好啊。”
盛放手里的水瓶还放在唇边,捏着瓶身,他微微低下头颈,拿起放在一边的瓶盖,将水瓶拧好。
头顶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到马路,眼睛盯着自己在地上的倒影,他垂目拿出手机,翻出微信里的一个号码。
“如果告诉她是我做的,她一定又吓得不敢收了。”
嘴角轻轻勾了勾,盛放脸上的笑意淡去,马路边空旷,他侧过头,又默默看向付青橙刚才离开的方向。
“她一向最怕欠我,又怕花钱,胆子那么小,如果知道汤是我叫你炖的,估计夜里都要睡不着了。”
钟叔:“那就什么都不说?”
“嗯,什么都不说。”
盛放抬起脸,夜风吹过树梢,光影在他脸上婆娑晃动。
他不知想到什么,手抵着太阳穴,低下眼睛又笑了笑。
“六年前我吓走了她一次,这次,我不能再把她吓走了。”
*
时间来到周五。
试唱的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付青橙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围,下周一到音乐教室排练。
校论坛也陆续公布其他汇演的入围选手,裴青蓝报了合唱团,周玉什么都没报,常佩佩被系里安排在校庆那天做礼仪接待。
手里的事情变多,付青橙学习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减少,到了下午的选修课,她和裴青蓝在上课铃响前三分钟才赶到阶梯教室门口。
这个点来上课,教室基本上已经没有好位子,付青橙抱着书,扶着门框喘了口气。
“嘿,橙子同学。”
胸口呼吸还没理顺,教室靠后排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
周朗清斜斜地半靠在椅子上,他手里拿了支笔,百无聊赖地在手心旋转,眼睛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付青橙抬起头。
盛放在他旁边隔一个空桌的位子坐着。
他耳朵里塞了一对白色无线耳机,侧脸微微低垂。
似乎没有察觉到周朗清在跟她讲话,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打字。
“帮你们占了位子,过来吧。”
教室满满当当坐满学生,顶着几十双视线,付青橙从肩头卸下书包,低头跨过教室台阶,往后面走去。
椅子拉出位子发出声响。
坐在后面的人听到,手里的动作停下,伸手摘下耳机。
付青橙低头往桌子上放东西,刚把笔从笔袋里拿出来,桌子底下,穿着长裙的小腿忽然感到一股热气。
盛放一双长腿伸到她座位下面,脚抵着她椅子上的横杠动了动。
“怎么来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