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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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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屏悄声问道:“想回家了?”

她并不答。

李淮屏看到了她裸露出来的脚踝,不禁侧目,望向了地上因雨滴扬起的尘灰。她从不涂脂抹粉,面庞干净,赤诚无比,一般这个时候,季沉都沉默不语,不太想搭理他。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胸口怀里的那把刻刀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出来。是他将季沉带了出来,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当初为什么那么笃定,头也不回的跟他离开。

只好默默在侧,听她浅浅的呼吸声。

即使她的身侧显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嗯。”季沉过了半晌道,她抱膝几乎要将自己藏起来:“但不是现在。”

“我不怕别人骂我,我只是不习惯,我从小在望江县衙长大,除了七娘,我没有朋友。我是今天第一次见她,但我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跟我是一样的人。我看的懂她在写的什么,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没有疯,更不是在作践自己。”

“李淮屏,其实我很开心。”

耳边脚步声踏踏,李淮屏回头。

季沉扔下他,冲进雨帘,跑向了乌柳台。

*

赵素弯着腰,正头顶着刚才那个小姑娘戴给她的斗笠,看着雨水将地上的数图冲刷干净。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草鞋。

季沉顶着雨,平复下心情,在雨里头有些拘谨道:“我很想,很想听你给我讲讲它。”

“我不想等。”

以地为纸,以柳枝为笔,将这雨活的泥碾做良墨。

这潺潺春雨,料峭寒风,又如何。

“我第一次遇见您这样的人。”季沉和她蹲在一起,顺目低眉眸里清亮。

被困着的赵素,是和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见面的,甚至两人都不知名姓,却不自觉地与她亲近。

“好。”她答。

*

曹臬正在闻茶香,思付着怎么应付卫峋要进山的事儿,加之昨夜山洪,几个人拿了官林署的签牌去伐沉松木,竟是被山洪裹了去,这些人的家眷竟然都在官林署外头闹事,讨要个说法,一时间曹臬也是焦头烂额,头比谁都大。

他对着养的雀儿撒了把食,低声道:“都是些贱民,自个儿想要发财,还要连累本官,你说是也不是?”

“把自己的命搭上,还赖上我了。”

“你说这为官,怎么就这么难呢,都说要体恤贫民,这个恤怎么写的,说的就是要么这为官的要耗尽心血,要么就是要委屈委屈这为民的心血,你说是也不是?”

那只雀儿在笼子里扑腾,很是活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臬被逗笑,心里舒缓了不少。

那边王祐瞧见自己送的这雀儿,也跟着话茬道:“这些人闹闹最后就散了,就没见有吃糠咽菜的贱民能翻了天儿的。”

他托着曹臬的手扶他坐下,道:“卫大人朝西边去了,不晓得是要办什么事儿。”

曹臬皱眉:“不是让你这几日都跟着他么,若是他有什么想办的,从你这里过手不就成了。”

那王祐也是苦着脸心底叫屈:“人家骑着马就走了,我怎么敢拦上差呀。”

心里这么想又说:“倒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和那个乌柳台受刑的女人搭上话了,要不要找个由头,把那个女人关到牢里去?”

“这个女人,可是一直在为她公爹叫屈呢。”

曹臬道:“你说的那个女人,他公爹就是为我们造船的那个?”

王祐:“是也,当初船翻了,那么多沉松木都糟蹋了,可不就是她公爹的错?当初您可是顾念着他是这郡里的大工匠,才放心把这造船的事儿交给他的,谁能想到他竟然辜负了您的心意,最后连人带船都没在江里了,还害的今年官林署的木头交不上数。”

“按道理,这人没了,他亲儿子不给他叫屈,倒是这做儿媳妇的,腆着脸来喊冤,还拿着一套自己说辞要证明这船绝对没有问题,您说这算什么事儿?”

“要我说,这赵素与她公爹,合该不会是个爬灰的吧。”

“所以我就知会了衙门,给她捏了个由头,枷她十天,看她熬不熬得住。”

曹臬对他要枷这个女人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评判,倒是对这个女人的名字似乎是有那么点印象:“你说她叫什么?”

王祐又答:“赵素。”

“上京来的犯官家眷?”

“是。”

曹臬是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那个精通算学,爱观天文的前户部主事,赵中正。

被剑客所杀,又割下头颅的官员。

是她爹。

*

偏鄙的天地里,万籁俱静,霖雨早歇,乌柳台旁疏影挂残光。

穿着补缀鹌衣的女人,戴枷盘坐,被拘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眸里却含有千层波澜,她仰着头,对季沉道:“你读过《齐物论》吗?”

“世间万物,四时各有盛衰,万古不改,你我这样的人,想窥探百万年的天地,怎么能跳出这枷锁,获得“游于万化”的自由呢。”

她似乎要被愁苦淹没,却在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目光炯炯:“我喜欢数。”

“我喜欢用数来观万物,看斗转星移的变化,也看落叶盘旋的轨迹。”

“只可惜,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她目光暗淡,像是想起了什么,“如果我父亲在,他一定会解答我不少的困惑。”

当初在一方院落里,她和父亲相对而坐,在石井上摆上算筹,听他说天地经纬,教她用另外一种方法看天识物。

赵素的话轻飘飘的,散在空中。

“无人再与我论书,再帮我解惑。”

季沉掌心握着那把复刻出来的锁扣,怅然道:“当年仓颉定书之行时,天雨粟,鬼夜哭,就是他将笼罩在世人眼前那无形的雾就此驱散,自此山川脉络,鸟兽虫鱼都留下痕迹,以至于民智日开,天地震动。”

季沉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言辞恳切,亦如安慰她道:“所有的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雾也终会散的。”

“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赵素看着她,觉得这个小姑娘说话总会有些没头没尾,但却总能说在她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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