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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望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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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从那里来。”

季沉不曾想他突然开口,愣了愣神,随着他侧头的方向看去,舟后,是晨雾。

他转身,面具上诡异的褐色花纹藏在那斗笠下,冷漠的看着季沉。看她蹬着双旧草鞋,穿着不合身的麻衣,露在外面的肌肤被风吹的通红,畏畏缩缩佝偻着背,依旧毫不掩饰的观察他,审视他。

她很聪明。

甚至能知道他一路跟着她,怀疑他,甚至在院子埋伏他。

而且也不怕他,一路上时刻攥着那把小刻刀,不动声色打量着他颌下那最脆弱的地方,甚至在他肩上时,或许还思量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动手。

他不禁笑出了声。

季沉:“……”

季沉看他用指腹推出了长剑,露出来的剑锋泛着银光,寒气逼人。

季沉:“我信。”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回你。”

“你别急。”

她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

他对这猝不及防的回答,心里晃荡了两下,无奈道:“你的那把刀杀不了人。”

季沉答道:“我的刀不杀人,只裁纸。”

“跟你的,比不了。”

对面的人哑然,默默将刀推了回去,从怀里拈出了一张小剪像,小心翼翼置于掌心。

“你认识他吗?”

季沉认得那副剪像,是他在云大人船上时裁剪的,被浪卷到了江里。

她并没有问他从何而来,只是摇了摇头:“是我裁的。”复而正经问道:“你认识他。”

他摇摇头:“记不清了。”

“那你自己呢。”

“姓名。”

“籍贯。”

“家住何处。”

季沉学着县衙的刑名,一板一眼。

瞧着他握着刀,手指微微蜷曲,轻扣剑柄。

“李淮屏。”

他沉默稍许,“不知籍贯何处。”

“没有家。”

季沉点了点头:“知道了,不必介怀。按照大梁律户籍册中所述,若你因战乱、灾害导致的户籍丢失的话,我们这边可以向你父母原籍出具公文核实,若是自小便没有登造户籍,可以在居留处置地,便可拥有新户籍,但需在此地住满三年以上。”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家世清白的基础之上。”季沉觉得他应该不符合,但依旧陈述道:“如果你觉得望江县可以当做当成家的话,可以去县衙户科找邱吏员。”

“他有些老眼昏花,但还是照章办事的。”

李淮屏听得很认真。

“好。”

季沉又问道:“为什么跟着我,从我昨夜在小舟上时,你是不是就跟着我了。”

李淮屏缓声道:“抱歉。”

“我似乎只能跟着你。”

他解释道:“有个人,他似乎快把我忘了。这世上,除了他,应该没人会记得我了。”

“现在,似乎只有你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季沉言道:“我向来,比常人五感好些。”

李淮屏:“那你应该察觉到,我已经不是活人了。”

季沉:“是。”

“你不怕吗?”

“还好,我在县衙里见过不少,只不过恰好你会说话。”季沉如实道,“而且是香的。”

那人咳嗽了几声,险些被呛到,脚踩着黑靴后退了一步,偷偷低头闻了闻,被季沉扫了一眼后默默侧过头去,颈上的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他的嗓音干净又平淡:“我想找到我的埋骨之地。”

季沉毫不犹豫:“好。”

*

从衙门折回去的路上,确认身边没有那股松香后,季沉钻进了一家客栈,陆天涯正等在那里。

“十六哥,劳烦你打听个人。”

“李淮屏,二十一岁,已故,籍贯不详,但说话的语调和云大人很像,大概在上京待过很长时间。惯使的是一把长剑,指上的手茧当是自小便学了,剑柄上刻有‘居闲’二字。”

“他带着面具,脖颈拴着的锁链上有个很小的机关扣,与其他部分新旧不一,应该是死前不久锁上的,属于奇门遁甲一类,不好开。”

“他身上有股松香味,像是肃州那边特有的沉松木,这类松木价高不易得,只长在深山密林,极难运送,所以市面上鲜有。”

说罢,季沉从怀里拿出一叠宣纸:“给我会儿时间,我把他的像裁给你。”

“天彻底亮起来之前,我会剪好,不会耽搁你上船。”

陆天涯从腰间拿出一壶酒,靠在门沿上:“不急,若是赶不上,不去便是。”

“总会有船的。”

季沉埋头,并未回答。

陆天涯将油灯朝她推近了些,又道:“你一个人,没人叮嘱,总该穿的暖和些。”

“这返寒的天,容易生病。”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铜板,堆在案桌上。季沉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将它推了回去:“十六哥,不用。”

“我有。”

陆天涯并没有收回去,斜坐在窗台上,望着屋檐那边的晨曦。

季沉裁好时,揉了揉眼睛,一夜未睡,眼下有些青色。陆天涯背着刀走了,不知几时能有消息。

*

李淮屏等在街的那头,指尖上挑着一副骏马的剪像,细节入微,风一吹,宣纸上的马鬃就随风飘荡,马背上还挂着剑袋,露出来的半截剑柄和他腰上的剑纹一模一样,十分入神。他认出来,这就是他的马“止风”,十六岁那年,师父送他的,只可惜那年和他一起,被葬在了一片松山上。

高大的骏马现在变成了小小一张,经不起风吹。

李淮屏双手合掌,将它压在手心,等大风过了才缓缓打开,结果那小像被他压得有些皱,低头轻轻拨弄间竟然不小心弄坏了些,他啊了声,急忙将它用两指钳住。

季沉刚走到他身后,看见这一幕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他高挑的身形,在街上手忙脚乱的抖一张小马像,刚才来的路上,她给他裁的。

“我一会儿给你裁个大的。”季沉道。

李淮屏转头,看刚到他胸口上的季沉正皱着眉,一脸不解,便默默将那小马像揣了回去道:“多谢季姑娘。”

“你说的那个埋骨地方,不好找。”

“你只记得那片仰头看过去的那片松林,世上这样的地方千千万万,短时间内要找到确实很难。”

季沉朝着巧巷的方向,走在前头,琢磨着他今日的话。

刹那间,本来有些不知名困惑的季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站在长街上回头道。

“你是被活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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