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并非苦寒之地,往年冬月虽也常有弥天大雪,却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正月后不久便冰消雪融春回大地,何曾有过眼下这般连月不断的狂风暴雪?
浮瑶哆哆嗦嗦走到窗边,一手紧紧攥着衣襟不让冷风灌入,借着昏暗的天光,她看到了——
刺目的、一望无际的白。
连月不绝的大雪席卷整个北溟大地,仿佛连天子所在的大溟宫都失去了神明的庇护,被风雪、寒冷和绝望侵蚀。
浮光殿外白雪茫茫,已辨不出宫城里的红墙绿瓦,院子里的池塘吸水凝结成了冰被数尺厚的大雪覆盖,苍梧淮曾为了取悦浮瑶养在院中的灵禽珍兽悄无声息倒落在地,尸体被大雪覆盖,只隐约可见寥寥几片失色的雀羽和折断了的鹿角鹤足。
昔日鲜花着锦、金碧辉煌的大溟宫如坠寒冰地狱,纵眼看去,一片茫茫死色。
“这是……”浮瑶心中一惊,下意识倒退两不手指一松,沉重的毛皮大氅顿时萎落于地,染上一襟风雪。
“这是天灾。”苍梧清比霜雪还冰冷的声音在浮瑶耳边响起,紧接着肩上一沉,毛皮大氅被对方拾起重新包裹住她瑟瑟发颤的身体。
“苍梧淮意图弑父弑君,谋朝篡权,种种恶行早已为上天所不容,你目之所见的诸般异象,皆是天罚。”
浮瑶怔怔看着他,皱着眉心问:“殿下何时也开始相信这般玄之又玄之事?”
她与苍梧清相识多年,心知对方看重的是规律和法度,对天象之类虚无缥缈之说一向嗤之以鼻。
“弑君杀父本来就是天地不容之恶行,恰逢此时天降异象,草木摧折、民不聊生,不是天罚是什么?”
浮瑶忍不住道:“可他没有杀死陛下,他只是——”
“砚浮瑶,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开脱吗?”苍梧清厉声打断她虚弱无力的辩解:“难道要等他对父皇痛下杀手、事情完全无法转圜时,整个北溟和他这个千古罪人一起陪葬吗!”
千古罪人……
一字一字犹如落雷般掷地有声。
浮瑶的四肢百骸一寸一寸结成了冰,苦撑已久的双腿骤然失力,无声地跌坐在地。
她怎会不知,重逢以来,苍梧淮的所作所为离经叛道、天道难容,必将招致天谴。
“……你目之所见,不过是凤毛麟角。”苍梧清冷如霜雪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犹如蛊惑般一字一句窜入神魂:
“在宫外、在圣京城外、在你看不见的北溟其他城镇村落,比这里还要惨烈,有几个北境之地已成死城……
瑶儿,这是你和兄长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忍心看它一昔覆灭吗?”
他微微俯身,伸手放在她面前,“随我来,我有办法……我们一起,现在还来得及阻止苍梧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