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没有死……”浮瑶轻而短促地笑了笑,下意识收紧手掌,五指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明显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薄薄的皮肤翻卷出一大片鲜红的嫩肉来。
“哥哥他就在外头,”她仰头看着苍梧清,凄声哀求道:“虽、虽然不知哥哥犯了什么过错要被关在这里,但求殿下饶他一命,好不好……”
苍梧清眸若寒冰,似乎在强行压抑某种情绪谨慎地思考某件事。
“傻孩子。”
过了仿佛有数百年那么久,他才微扬唇角,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揉着浮瑶头顶的柔软的墨发,道:“你误会了,我怎会伤害你的兄长?”
浮瑶眨了眨眼睛,懵懂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袁淑珍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胳膊。
苍梧清略一停顿,面不改色道:“数日前,东宫属官寻线调查,于圣京城城郊寻得一昏迷不醒的年轻人。属官见他来历不明,便投入刑牢待审,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此事。他虽昏迷不醒,却还隐有气息,我多方比对才确认他才是真正的砚茗珂,而当年那具尸骨并非你的兄长,其主人另有其人。”
当年她看到的那具尸骨果然不是哥哥!
浮瑶一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回想发现那具尸体时的情景——
那时正值盛春,淫雨霏霏。那具疑似砚茗珂的尸体被埋在后院里,被从坟丘里挖掘出来时,身体已经被泡得发烂发涨、五官腐烂挤作一团,完全辨认不出模样了。
当时她认定那具尸体的身份是因为坟冢前立着一块墓碑,上书“亡夫砚茗珂之墓”,加之尸体腰侧佩着她幼年亲手雕刻的玉牌……
如今想来,仅凭着一块来路不明的墓碑和谁都可以娶走的玉牌,自己确实不能断定那具尸体的身份。
可是哥哥既然没死,太子殿下为何不告知于她,还将他囚于此处私牢之中呢?
“他们不是做错了事,只是站错了队……”
“身在此地的人,都是苍梧清认为应该消失的人。”
……
太子妃的话言犹在耳,浮瑶越想越是心惊胆颤。
难道哥哥他……也是太子殿下觉得应该消失的人吗?
“——砚卿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身份敏感,朝中多方势力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将他藏于此地,一来是为护他周全,二来是因为还未完全确认他的身份,不宜广而告之。当然,我也还有自己的私心……”
胡思乱想之际,苍梧清低沉的轻笑声在浮瑶耳畔想起。
他一手反手握住她的手,五指从她指缝中穿过与她十指相扣,另一手轻捧起她的脸,揩去沾染在她长睫上的颗颗碎泪。
“砚卿沉疴不愈,我将他带回东宫后,一是怕你又为了兄长的病情忧思过度,二是也想着暗中想办法让他尽快醒转,想着若是能在你我成亲时当天让他醒来出现在你面前,你定会开心的……”
浮瑶眨眨眼睛,耳根微微泛红:“成亲?”
苍梧清笑了笑揽她入怀,旁若无人道:“你我心意相通、互许了终身,自该是要成亲的。虽因着父皇的旨意,我虽不能给你正妃和侧妃的名份,但也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我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浮瑶钦慕太子,此前只在他人口中听得太子殿下要正式收她入宫,她心中已是欣喜期待,此刻又听殿下亲口定了此事,心中越发雀跃欢喜,早将目视太医身首分离的惊恐和对兄长的挂念抛之脑后,沿着密道一路走来时,心底越堆越多的疑虑转眼烟消云散,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男人。
“能伺候殿下,是浮瑶的福气。”浮瑶脸颊烧起两片红云,低垂着头,羞赧道:“浮瑶不在意名份和大婚时的排场,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
……
二人含情相对,目光灼灼,眼里像是完全容不下旁人似的。袁淑珍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震惊和疑惑早已盖过愤怒和不甘——
这个砚浮瑶还是她认识的砚浮瑶吗?怎么好似一副没有脑子的模样?苍梧清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世上怎会有如此蠢钝之人!与初次见面时狠狠摆了她一道、让她在圣京城名门贵女中丢尽脸面的砚浮瑶简直判若两人!
莫不是苍梧清对她用了什么蛊术?
百思不得其解,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袁淑珍大感扫兴拂袖便走。
苍梧淮,你的未婚妻子马上就要另嫁他人了,你还不醒来吗?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