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浮瑶怔怔地张大眼睛，眼神一时间显得格外迷离不知所措。明道帝的话音一字字窜入耳中，与不久之前苍梧淮模糊不清的言语交织在一起，在她耳边一一回响：

“砚大人重伤昏迷的原因和祸首，如今已掌握了一些线索。

是魏嘉禾。

……他颇为笃定，手中已有铁证。

他视你的兄长为左膀右臂，得知魏嘉禾可能与此事有关格外愤怒，随后魏嘉禾出逃一事……连带着曾与她亲近的你也被迁怒，恐怕在厘清此事前因后果前，不会轻易让你们见面了。”

……

“……你早就知道了吗？”思绪逐渐清明，她抬起头深深看向苍梧淮，一字一顿问：“贵妃娘娘离开时，你就已经知道我哥哥也不见了对吗？”

苍梧淮面露愧色，只扶着她的肩膀，急声劝慰道：“瑶瑶，你不要着急，我已经被派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哥哥的事？”

苍梧淮脸色一僵，顿时哑口无言。

“你若知晓兄长下落不明，恐怕便没有心思与他成亲了吧。”苍梧清脸上挂着似嘲非嘲的笑意，绕过苍梧淮停在浮瑶面前，道：“瑶儿，想知道砚茗柯的下落，只管跟我走便是。”

“你做梦吧！”苍梧淮勃然大怒，毫不犹豫推开苍梧清，双目赤红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喷出火焰来：

“苍梧清，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念在你我血脉相连，才对你百般忍让，你若一再得寸进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言一出，大有手足相残之意，堂上众人登时心神一凛，就连苍梧泽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为着一个女子闹道如此地步成何体统？你们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天子盛怒，到场众人心头剧颤，不约而同跪地伏首，偌大的永乐宫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父皇，”苍梧清脸上不见异色，不疾不徐道：“儿臣此来并非为了一名女子而来，砚卿乃是父皇身边得用之人，父皇难道不想知道他因何昏迷不醒，此刻又身在何处吗？”

高坐堂前的苍梧泽沉默一息，再开口时，语气明显缓和不少：“朕自是心忧，只不过眼下是淮儿大婚，此事待礼成之后再议吧。”

“那就来不及了。”苍梧清断然道：“贵妃包藏祸心，砚大人在她手里的每一刻都有生命之危。”

“他在哪里？”浮瑶在也顾不上其他，拽着苍梧清的衣袖苦求：“太子殿下，求求您，告诉我哥哥在哪里？”

苍梧清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指腹顺势掠过泛红的眼尾，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你难得有求于我，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贵妃心思缜密，一向难以追寻，幸而我早有防备，派人一句盯梢才能掌握她的踪迹。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浮瑶一心念着兄长，自是想都不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好。”

苍梧清眉峰一挑，似乎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伸手似要牵她：“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此刻离开，岂不是当堂悔婚，弃苍梧淮于不顾，这叫他从今往后如何在文武百官、天下万民面前抬得起头来！

浮瑶虽心念兄长，又怨苍梧淮隐瞒兄长失踪一事，却还未到意识昏聩不知轻重缓急的地步，此刻回过神来，断然道：“殿下请稍后片刻，三皇子殿下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求娶浮瑶，浮瑶断没有当着天下众人的面弃他而去的道理。寻兄一事，容请礼成之后再议。”

苍梧淮从她口中听到“好”字的一瞬间便感天旋地转心裂如死，心料浮瑶定是放不下兄长要随苍梧清而去了，一时只觉天光骤暗浑身僵硬，世间万事了无意趣，没想到不出片刻便听浮瑶斩钉截铁回绝了苍梧清的要求，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那就由不得你了。”

哪知就在他松懈片刻，耳畔忽地响起一声极轻的低语，随即只见苍梧淮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很轻地冷笑一声，闪身窜至浮瑶面前。

刹那间意识和思绪仿佛被从脑海中完全剥离，有那么一瞬间，他僵在原地，似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再回过神来，只见浮瑶一改方才坚决的态度，当着天下众人的面，轻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