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恒奇道:“李公公怎么也出了宫?莫非也有皇命在身?”
“可不是嘛。”王公公撇了撇嘴,绿豆似的小眼睛里隐约掠过一丝不忿:“他是去璇玑郡主府上宣读赐婚旨意。”
璇玑郡主袁淑贞乃是当今端国公家的千金、先皇后的侄女,幼时承欢皇后膝下,是太子苍梧清的表妹,五岁便得先皇后亲封为璇玑郡主,身份煊赫,是当今北溟圣京一等一的名门贵女。
浮瑶对这位璇玑郡主印象深刻,那日在贵妃的谢恩宴上,便是她飞起一脚把她的白鹭踢得口吐鲜血,飞扬跋扈,脾气暴戾,让人全无好感。
除此之外便是她对太子苍梧清的一片痴心满城皆知。这样一个当众放出豪言壮语“非太子哥哥不嫁”的姑娘,竟也要成婚了,也不知未来夫君是哪家公子。
砚恒不愧是她亲爹,与她同样好奇,当即替她问了出口:“哦?端国公府上也有好事了?只不知这璇玑郡主是被许了哪家宗室贵胄?”
“李公公已经宣了旨,此刻怕是已经满京皆知了。”王公公轻哼一声,莫名瞥了浮瑶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璇玑郡主是陛下为太子殿下择定的太子妃人选。”
乍闻这个消息,浮瑶先是一怔,随即竟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浑身都松快起来。
仔细一想,陛下赐婚不难理解。身为幼弟的苍梧淮既然已经择定婚期,兄长的婚事就不能再拖了。
只是陛下不会擅自给太子指婚,这个决定必是询问过苍梧清本人的意见,既然苍梧清已经同意迎娶他人,想必不会再纠缠于她。
事事都好,唯一让人难受的,就是要和璇玑那样的人做妯娌……
*
砚茗珂被苍梧泽暂时安置在无极宫中隐秘的偏殿里,浮瑶则暂住过去太医院女官小院里。
虽住处不变,但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掖庭早早得了消息,连夜把小院收拾得焕然一新。浮瑶带着白鹭和青枫赶到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院子里的花草显然是从别处移来的,每一株都郁郁葱葱,鲜亮可人,打开房门,目之所见的家具都是簇新的,屋子里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她睡了三年的花梨木床榻被换成金丝楠木罗汉床,连带着床前的幔帐也换成了轻软昂贵的香云纱。
掖庭总管李公公在屋子里恭候多时,见她来了,赶忙堆砌起满脸笑容讨好道:
“砚姑娘来了。奴才一早得了信,知道您要回来,把您这屋子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您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尽管吩咐奴才。”
从前在太医院做医女时,掖庭何曾如此殷勤。浮瑶在心里嗤笑一声,若是从前,她少不得要损吴公公两句,可是现在许是经历得多了,心境已经不一样了,如今她已没有闲情逸致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已经很好了,多谢吴公公,这些赏给宫人们喝茶吧。”
白鹭随即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
那荷包一看就颇有分量,可吴公公哪里敢拿?只拼命摆手谢道:“伺候姑娘是奴才们的本份,怎能拿姑娘的赏金?”
与从前那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掖庭总管简直判若两人。
吴公公仍舔着脸笑道:“砚姑娘,奴才本想安排从前伺候过您的阿蔓前来服侍,但调阅档案时发现她犯了宫规,前些天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奴才又挑了几个宫女给您使唤,都是手脚干净,做事麻利的,奴才这就让她们进来……”
阿蔓性情浮躁易冲动,干起活儿时也不甚尽心,她犯错遭遣实属意料之中。
“不必了。”浮瑶抬手拦下吴公公,指了指身后的白鹭和青枫,温言道:“我从家里带了人来,白鹭是从小用惯了的,青枫则是贵妃娘娘赏赐,有她二人在就已经足够,不必劳烦公公再安排人手。”
吴公公犹豫道:“可是姑娘身份尊贵,掖庭若不安排人伺候,便是失职,奴才——”
话未说完,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下一刻,屋门被人推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是一道丰神俊朗,贵不可言的身影。
吴公公先浮瑶一步回过神来,“咚”地一声朝那人跪了下去,恭声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苍梧清淡漠道,尾音里带着些微难以言喻的嘶哑,不等吴公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边,便一步一步朝浮瑶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