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好了?
浮瑶一时语塞,绞尽脑汁思忖半晌,才道:“孤男寡女同游街市,怕是惹人非议。”
“怎么会是孤男寡女呢?”阳景一指青枫,说:“这不是有丫鬟跟着吗?而且你轻纱覆面,我初来乍到,谁也不知你我是谁,光天化日行走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堂堂正正,干干净净,谁能说出半句不是来?”
阳景说到此处,略顿了顿,瞥了一眼她在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脸,忽然垂了唇角,话音也跟着低落几分:“我知道了,你是不愿与我相处,还是讨厌与我说话?既然如此,往后我再不找你便是。”
倒也说不上讨厌……
明明心里清楚,只要此刻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便能求得清净,如愿回府,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她却不忍见他失落的模样。
浮瑶下意识一摇头,缓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阳景并未展颜,反而追道:“那你是觉得苍梧清心胸狭窄,见到你与其他男子正常交际也会心生不悦?”
“郎君慎言!”青枫怒斥:“怎可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上有目无尊长、直呼当朝贵妃名讳的北溟太子苍梧清,下有不知尊卑,当街痛斥太子心胸狭窄的少年郎君——
这个北溟王朝,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枫如临大敌,浮瑶却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摇头道:“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还能有什么原因?”阳景无比失落:“那日在飞凰殿外,不是还说要择日报答我的吗?怎么才过去几天,怎么就翻脸不认了?”
对方寸步不让,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阳景又生得姿容俊美,每个行人路过都不免向他二人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浮瑶被看得无奈,僵持了没一会就先败下阵来,略一点头,幂篱上的白纱轻轻拂动:
“那好吧,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阳景展颜一笑,脸上的黯淡失落之色荡然无存,少年人独有的恣意风流重回眼角眉梢——
只要与你在一起,哪里都很好。
“我想想……”浮瑶略偏了偏脑袋,视线隔着柔滑如水的幂篱轻纱环视人声鼎沸的南北大道。
圣京城街头车水马龙,脚不旋踵,人群熙攘。
茶寮所在的南北大道两旁商户密密麻麻,琳琅珍宝看得人目不暇接,只前方不远有一处一个搭盖大棚的小小集市,隐约可见花影重重,衣香鬓影,无数京城少女驻足流连。
浮瑶抬手一指前方,问:“前方有一个花鸟市集,阳小郎君可有兴趣一看?”
那市集已在圣京城存在多年,分为里外二层,外层集市卖花,里层集市售卖时下京城百姓惯常饲养的小型宠物,颇为热闹。
阳景自是没有不愿的,二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那处市集中。
一进门,便闻花香扑鼻,甚是喜人,琪花瑶草,应接不暇。
浮瑶是爱花之人,即便过去身在小小的太医院女官院落中,也不忘种上满院琳琅花木,如今进了这卖花集市就像走不动道了似的,举目环视四周,不一会儿就锁定一处,径直走了过去,在一簇蔟纤尘不染的雪色白昙前蹲下身来。”
“姑娘好眼力,这是外头来的珍稀玩意儿,唤作‘无尽雪’,是昙花的一种,颜色却比寻常昙花更加纯净无瑕,且不似普通昙花那般只在夜里开放,无尽雪在这仲夏季节最是鲜亮喜人,白日也可成片绽放,若是得了一整片,到了夏天放眼望去,犹如成片成片新雪,煞是好看。”
“这花怎么卖?”浮瑶矮身蹲在那丛小小的灌木旁,无尽雪层层绽放的花瓣衬得她白纱下的面容越发秾丽明艳。
而在她身旁的阳景不知不觉竟是看痴了一般,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好半晌才呐呐自语道:“真好看……”
“是吧!这位郎君品味不俗,我这花谁见了不夸一句好看?一支只要十两,买一支送给夫人吧。”
二人一同前来,浮瑶头戴幂篱,看不清是否梳了妇人发髻,阳景的视线又直勾勾落在对方身上,那卖花小贩便以为二人是年轻夫妻,推荐起自家宝贝,格外热切。
“这花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十两也太贵——”
“把这一片都包起来吧。”
浮瑶和阳景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时递到卖花商贩面前的,还有阳景手中一锭沉甸甸的黄金。
“好好好!”小贩自动忽略浮瑶的话,喜笑颜开地替阳景包上鲜花。
“送给你。”阳景接过花转而递给浮瑶,还未等对方接过,只听集市外隐约传来一声马嘶,似乎是马儿瞬间被人拉紧缰绳。
下一刻,伴随着翻身下马的摩擦声,一道熟悉的、低沉微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瑶儿,我刚去砚府寻你,下人说你不在家中,原来是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