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云坐在政和殿内,他握着笔,认真地看着自己笔下的奏章。
“皇上。”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赵松云抬眼,刚好看见了刚探进来半个身子的华明珠。
赵松云放下笔,在边上给华明珠挪出一个位置,他拍了拍边上的空位,说:“明珠,坐。”
华明珠也没多礼,赵松云让坐便坐了过去。
赵松云收了桌面上的奏章,捏着华明珠的手,笑着说:“朕方才做了一个决定,你听了定然高兴。”
华明珠抬起头,问道:“皇上做的什么决定?”
“后宫里的人太多了,朕决定放她们出宫,赐她们金银及亲僚官位以做安慰。”
华明珠没有赵松云预想中那样会欣喜,一张秀气的脸上反倒露出些惊恐,她说:“皇上万万不可。如今皇上子嗣稀缺,当开枝散叶才对。”
“初登位时,朕汲取崇德帝教训,不想皇位落到旁枝,故而广开后宫,可朕并不爱她们,也未曾临幸她们,她们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赵松云仍然捏着华明珠的手,他望着窗外,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半眯着眼,接着说,“她们还未见风光,她们不该因我而困于宫中。”
人各有命,不该因权势而伤己。
“明珠。”赵松云忽然将华明珠拢入怀里,“朕爱你,只爱你一个,朕也想开枝散叶,可朕发现,爱是装不出来的。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朕都知道,你得朕宠爱定遭人嫉妒,朕不如还她们自由,换你一世无忧。”
华明珠望着赵松云,眼眶逐渐湿润,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说:“那皇上便拟诏书吧,我给皇上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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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祈醉在宣德府陪宋恕己下着棋。
下到一半儿,宋逾明推门进来了,他面露愁色,解下身上的氅衣,递给乔寒竹。
唐祈醉与宋恕己对立而坐,宋逾明径直坐到了两人中间,他沉声开口:“爹,裕安。”
宋恕己脸上还挂着豁然的笑,他眉毛下垂,在家也没仔细打理,只简单地束了个冠,看着格外亲人。
见宋逾明这副模样,宋恕己先下了步棋,眼不离棋局,说:“什么事儿啊?进来便苦大仇深的。”
宋逾明喉间微动,好半晌才从喉间将想说的话挤出来,说:“皇上今日下了令,遣散后宫,独留华昭仪一人。”
中书省有替皇帝草拟诏书、颁布政令之责,宋逾明人在中书省,这个消息自然最快知道。
“这华昭仪是什么天仙下凡?赵松云前些日子还广开后宫怕步了崇德帝的后尘,这会子怎么什么都不在乎了?”唐祈醉还挪着棋,面上却不如开始时那样风轻云淡,她已经轻轻锁起了眉。
宋逾明捏着自己官袍的指节微微泛白,他说:“消息来得突然,不过从前华昭仪宠冠后宫的消息倒是传到过前朝。”
“皇上此举,我倒是看不见一点好处。”宋恕己又落一子,“看来真是为了一个爱字。”
话说到这儿,围墙外忽然翻进来一个人,那人身手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
宋恕己摸了摸攒起来的胡子,笑说:“裕安,你这侍卫翻墙进我府上倒是越来越熟稔了。”
唐祈醉也笑,说:“从正门进太显眼了,得掩人耳目呐,宣德侯多担待。”
江鹤引跪在唐祈醉边上,迅速说:“高卓公公来府上请大人入宫,我命人将他们打发了,同他们说大人随后便到。”
“我知道了。”唐祈醉最后落了一子,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若是运气好,我还能见见华昭仪。”
宋恕己指尖还捻着棋子,说:“棋没下完,便又要走了?”
“下完了。”唐祈醉边往外走,边冲后头摆摆手,“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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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松云让政和殿的公公将唐祈醉带来了御花园,他自个早早便在那儿候着了,此刻见到唐祈醉,他笑着说:“来了,坐。”
唐祈醉轻轻点头,行了礼便坐到了赵松云对面。
“这翻修了的御花园,朕还没请你来坐过,今日得空,邀你一叙。”
说话间,边上的小宫女儿端上来一盏茶,唐祈醉为赵松云斟茶,她垂眼看着那茶在杯中渐渐满上来,说:“皇上难得有此雅兴,微臣荣幸之至。”
“朕下了令,后宫中独留华昭仪一人。”
唐祈醉似乎并不意外赵松云上来便如此坦白,她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斟茶,说:“皇上仁慈,可若那群后妃中有权臣之女,皇上还愿意放么?”
唐祈醉一语中的。
如今时局特殊,朝中手握重权的要么尚未婚配,要么无子无女,这杜绝了前朝与后宫勾结在一起的可能性,同时也让赵松云没法通过姻亲关系笼络任何人。
柳忆柳干净清秀的脸还留在唐祈醉脑海里,唐祈醉见不得赵松云如今故作慷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