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乘风听了那声扶兴侯,神色似乎动了动,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笑道:“听着一些风言风语,担心岑无患下狱唐大人焦心,来慰问一番。”
唐祈醉抬起手,敲了敲额间,似是思考,说:“我与扶兴侯不过一面之缘,不敢劳侯爷操心。”
唐祈醉说罢,便要走出巷子。
赵乘风叫住唐祈醉,说:“我可保岑无患安然无恙,大人当真不愿与我多聊吗?”
唐祈醉转回身,笑道:“市井传闻,侯爷竟当了真。岑无患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不妨告诉侯爷,朝堂之上,没人比我更想要他的命”
唐祈醉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赵乘风望着她,猜不出她现下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冷血些。
赵乘风硬挤出一个笑,说:“如此甚好,唐大人既不为情爱所累,我们便谈别的。马林猎场,新帝如今在暗中重查李重举一案,大人也不愿听吗?”
“真论起马林猎场,我倒也算是被人摆了一道,那案子与我没干系。不过侯爷你同我说这么多,”唐祈醉向前走了两步,“是有什么狼子野心呐?”
马林猎场的事情是唐祈醉一手策划,可与那事有关的人早都死了,赵继元、李重举、王禹……王禹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三年已过,谁还能查出来当初李重举本不打算谋反?但赵乘风今日既然将这事儿拿了出来,定是有所发现。
“我想了许久,当年李重举重兵围堵,九死之局偏偏让唐大人找到了那一条生路,那条生路到底是李重举的疏忽错漏还是唐大人自己的算无遗漏?”
唐祈醉站定,说:“自然是李重举那个酒囊饭袋自己不中用,我孑然一人还能反了天去?”
赵乘风似是认同,笑道:“唐大人对自己也够舍得。你与李重举一起扶崇德帝上位,参与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崇德帝怎么会留你性命?他原先想过河拆桥,谁知道还是你唐祈醉技高一筹。”
“侯爷太高看我了,我哪儿有那等心思?”
赵乘风答非所问,只当没听见唐祈醉那句话,他收了笑,正色道:“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不知唐大人肯不肯再做一次?”
赵乘风终于将目的公然摊开在唐祈醉眼前。
唐祈醉半眯了眼,似是了然,明知故问说:“你是想做皇帝啊?”
“我本就比赵松云更适合帝位。”赵乘风的手捏着盖在腿上的狐裘,有些咬牙切齿,“唐大人还不明白吗?平昭侯奔赴北阙是为平乱,赵松云却还是让他下了狱。这样的君王,唐大人也要毅然决然地辅佐左右么?”
唐祈醉俯瞰赵松云,忽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中都还带着几分喜悦说:“这话说得高风亮节,可侯爷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站在赵乘风身后扶着轮椅的人头上的斗篷倏地划了下来,飞叶打断了那人领口系的结。
那是钱子闫。
齐施琅的死谏只换来了钱子闫的秋后待审,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又官复原职。
“轰动上京的死谏,侯爷要同我说不知道么?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道貌岸然这一套在我这儿玩不通。不过这帝位谁坐不是坐,你既有赵家血脉,觊觎皇位也没什么错。”唐祈醉抬起手,指间夹着几片翠叶,“不过侯爷找上我,便是与虎谋皮,有些话我敢说,侯爷便敢信么?”
赵乘风听唐祈醉这话,便知道她是同意合谋了,脸上的神情顿时松了下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大人只管说,信不信的我自会斟酌。”
唐祈醉从听赵乘风提起马林猎场的那一刻便知道了,马林猎场那事儿没做干净,被赵乘风捕风捉影,她抬眼说:“那么侯爷您的诚意呢?”
赵乘风马上领会,从袖口摸出几封信件,说:“崇德帝和李重举当年秘密商议围剿你的信件被留了下来,恰巧被我的人翻到了。如今这东西,便赠予唐大人,残留下的其他蛛丝马迹,我也会让人清干净的,唐大人放心。”
唐祈醉接了那几封看着有些年岁的信件,俯到赵乘风耳侧,轻声说:“侯爷做事我自是放心。不过如今既然要合谋而事,我还是要同侯爷说一句,岑无患的命是我的,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擅自动了,我保证侯爷失去的不止是皇位。”
赵乘风神情一滞,而后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沉声说:“唐大人才说市井传闻做不得真。那我也劝唐大人一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2”
“我只说他的命归我,是死是活我说的算。”唐祈醉直起身,神色晦暗不明,“扶兴侯妄加揣测了。”
唐祈醉说罢,便错身从赵乘风身边走过,出了小巷。
赵乘风抬了抬手,说:“走吧。”
钱子闫“嗯”一声,推动轮椅,说:“侯爷当真要与唐祈醉合谋么?”
赵乘风动了动身子,答非所问说:“这皇位之所以会落到我们这儿,全是因为崇德帝子嗣稀薄。赵松云汲取教训,如今广开后宫,很快便会有子嗣,届时便是赵松云和赵云旗都死了,皇位也轮不到我头上,我等不得,只能兵行险招。放心,待我君临天下,你钱家受的窝囊气我自然都会为你讨回来,为了大业如今也要敛去锋芒。安排下去的事儿做的如何了?”
遭逢钱家变故,目睹钱顺惨死,如今的钱子闫沉稳多了,他点头说:“都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