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患抱着唐祈醉走在宫廊中,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可宫墙高耸,硬是没让一点儿光洒在两人身上。
唐祈醉闭着眼,还昏睡着,眼泪却不随着她自己的意愿,不断从紧闭的眼中淌出来。
应庭洲放岑无患也进了宫门,怕被人拿住话柄,就干脆自己守着门,等两人出来。
“师弟,这……”
应庭洲看着唐祈醉半身都是血,人还昏在岑无患怀里,不禁有些哑然。
岑无患叹了口气,说:“太后娘娘薨逝了。”
“这……”应庭洲瞠目结舌,他对唐祈醉和温轻竹之间的情谊略有耳闻,也知道那份情谊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岑无患没打算再说,应庭洲也没打算继续问,他把惜鸾扣在岑无患腰间,沉声说:“带她回去吧。”
岑无患“嗯”了一声,向前走了。
朱雀街人多,马车行驶得很慢,岑无患将唐祈醉放在怀中,心不在焉地留意着马车外的情况。
“岑离恙。”
岑无患突然听到这声轻唤,他不知道唐祈醉是什么时候醒的。
唐祈醉没看他,甚至身子也没动弹一下,她眼神空洞,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出来,岑无患好像抱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裕安。”岑无患抱着唐祈醉的手紧了紧,唤她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心碎。
“娘娘死了。”唐祈醉的声音很轻,她虚弱又平静地开口,“这个世上,再没人爱我了。”
“裕安。”岑无患抱紧唐祈醉,轻吻了下她,“我爱你。”
唐祈醉坐在岑无患的腿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岑无患能清楚看清唐祈醉脸上淡淡的泪痕。
唐祈醉偏过头,不愿看他:“别爱我。我这样的人,早晚要下地狱的。”
岑无患清晰地看见唐祈醉眼角滑过的那滴晶莹的泪,他轻轻扶上唐祈醉的脸,让唐祈醉正视自己,又为她擦干净未干的泪,说:“我不会让你下地狱的。”
唐祈醉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人妒忌,强大到落入了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愿意替她挡下所有暗箭。
唐祈醉喉间哽咽,好像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唐祈醉将脸埋进岑无患怀里,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唐祈醉无声地啜泣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岑无患肩头的布料,她哭得肝肠寸断,连带着放在岑无患肩膀上泛白的指节都跟着整个人在颤抖。
温琼华说,她若是早些得势,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惨死,唐祈醉自己也这样认为。
可如今历史重演,唐祈醉手上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还是只能看着温轻竹死在自己面前。
上天似乎在让她别傻了,然后将她牢牢地钉在无能为力四个字上,唐祈醉恨死这样的天地了。
岑无患恍惚间想起,唐祈醉从前说过“我所求的并非权势”,她所求的并非权势,她苦苦追寻的不过是那一点蜜糖般的欢愉。
———
唐祈醉回相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唐辞桉还不知道宫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一如往常从屋内跑出来,便揽上唐祈醉的肩便说:“阿姊,你回来了。”
唐祈醉笑着点头,轻声应了。
唐辞桉笑着放开唐祈醉,忽然变了脸,说:“阿姊,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怎的了?”
唐祈醉笑着应声说:“晚上风大,吹的。”
“这样啊。”唐辞桉似懂非懂地点头。
唐祈醉转身对还站在门前的岑无患说:“天色不早了,你师父不还等着你吗?”
岑无患将信将疑说:“你真没事?”
唐祈醉又笑,说:“人总要向前看的,我想清楚了,你放心。”
见岑无患还是不动,唐祈醉便将人往外推,说:“你要让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等你到夜半吗?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