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扶头一手拿书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看着戏文,听了江鹤引说大理寺的人来了,也懒得动弹,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他们爱查哪儿你带着去便是。”
江鹤引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
岑无患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踱步进来,看唐祈醉淡然的模样,说:“钱家上下都急成一锅粥了,你倒是自在。”
唐祈醉见是他进来,搁了书,说:“不是大理寺查么?皇上怎么打发你来了?”
岑无患坐到唐祈醉身边,还顺手吃了两放在桌上水灵灵的葡萄,说:“钱家有排面,林大人和楚大人今日都去钱府了。皇帝看我清闲,你这儿便让我来了。”
唐祈醉轻笑说:“是我没个背景,又握不到什么实权,这样没排面。”
岑无患也笑说:“谁不知道你这儿不过走个形式,唐大人主动请查那定然是十成十的清白。而且,我不比大理寺那两个有排面?”
“罢了罢了,”唐祈醉叹口气,说,“江鹤引,让人给侯爷泡茶来。”
江鹤引得令转身欲走时,岑无患突然缓缓出声:“我何德何能让血衣楼的楼主给我端茶倒水?”
此言一出,江鹤引心一沉,倏然转身。
唐祈醉抬了抬手,从容道:“再不去茶可凉了。”
江鹤引喉间微动,他沉下心,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等他走后,唐祈醉才说:“我当你成日花天酒地乐得逍遥,不曾想竟是藏锋敛锐了。也对,天才少将,是我小瞧你了。”
岑无患说:“唐大人也是深藏不露,留了这么个大人物在身边,竟然让人看不出端倪。”
唐祈醉的一手撑起下巴,轻轻说:“那你是如何发现的?”
“从李重举谋反之事起。当时杨苏说血衣楼有钱就能策反,这个理由未免太生硬了。江湖上的刺客组织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可做双面交易,血衣楼并不缺钱,怎么可能为了几两银子就背叛雇主呢,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我原先是觉得杨苏扮猪吃虎,为了自己的忠义,骗了李重举。”
唐祈醉的目光一直在岑无患身上,她微微颔首,示意岑无患继续说。
“不过后来我又想,你早知道赵继元和李重举联合起来要杀你,怎么会只准备一个王禹,若是王禹临阵倒戈你就真的必死无疑了,把注压在一个人身上,这不像你。唐祈醉,你几次三番达到目的之后全身而退,以你的谋略,我说你能搅弄整个邶朝都不为过。执棋之人,怎么会那样轻易地拿命去赌呢?你根本就不可能只做这一层准备,我想了这许久,才能猜到,你多少和血衣楼是沾点关系的。这样你才能保证布局的同时自己性命无忧。至于江鹤引,我看他的身段就知道他绝非常人,主要还是他身上的刀,我听声儿就知道那是百炼钢,百炼钢昂贵,正常人用不起,但血衣楼高层用的刀却都是百炼钢锻的。”
唐祈醉带了几分赞赏地点了点头,说:“你确实有你的本事,明察秋毫,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岑无患嗤笑道:“雕虫小技。唐大人黑白两道通吃,会玩儿啊。”
唐祈醉眼神突然变得无辜纯善起来,说:“那怎么办呢?你要去上奏给皇上,说当朝女相结党营私,甚至悄无声息地养了血衣楼吗?那样我会死的。”
岑无患也将手撑在桌上,他目光深邃,看着唐祈醉说:“我若回答是的,今日是不是走不出这扇门了?”
唐祈醉笑而不语。
岑无患知道,她这表情便是默认了,而后说:“真是蛇蝎心肠,好得我们也算是过命之交。”
“是啊,”唐祈醉轻飘飘地承认,还反咬一口,“可如今你拿着能要我命的东西,真是伤透我了。”
岑无患突然又轻佻起来,他说:“唐大人不打算拿出点能贿赂我的东西,求我别捅出去吗?”
唐祈醉仍然笑着,说:“你是在威胁我么?”
岑无患答非所问,他正色说:“你一直知道应庭洲是我师兄,却不知道我师傅是千机堂堂主,应谷梁。所以在黑白两道通吃这件事上,我们倒是一丘之貉。”
血衣楼和千机堂一直是江湖中有名的两个组织,血衣楼善锻造和刺杀,千机堂善探查与追踪。
唐祈醉原以为这人是来威胁她的,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倒让唐祈醉没反应过来。
岑无患突然凑近她,说:“裕安,合作吧。”
唐祈醉看着那张俊朗的脸,说:“诚意够了,那么你想合谋什么呢?”
岑无患说:“从前邶朝对东濮,屡战屡败,不止是因为东濮人善于猛攻和游击,还有人出卖军情。千机堂查出来那个出卖军情的人就是钱顺。北阙的兵权放在这样以权谋私的人身上,着实令人难安。”
唐祈醉说:“所以你想借此机会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