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侧过身,笑着说:“小侯爷不差这半年的俸禄,小侯爷有的是钱。”
岑无患说:“侯爷没钱,这半年俸禄一罚,我便穷得要去啃草皮了。”
唐祈醉不想管他,自个儿牵马走了。
应庭洲这才靠过来说上话:“我昨日送赵承风出城门的时候,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老实。”
岑无患此刻的眼中已经消了笑,他正色说:“他自愿遭罪,当然老实。”
应庭洲眸光一滞,他好像没听懂。
岑无患又往府里走,说:“进来说话。”
应庭洲跟着进了。
岑无患坐定之后,才又说:“这赵承风就算是块枯木朽枝也该明白,大理寺才查过他,他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偏偏要在那个风口浪尖上让自己的亲信去杀人。事情都到了那般地步,他杀王季青有什么好处?王季青死了,那么他最后的供词就成了铁证。赵松云在最后一刻,不仅没想办法为自己脱罪,反而踩了自己一脚,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应庭洲抓着岑无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认真地思索着,而后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真的破罐破摔了,索性杀了王季青泄愤;要么就是他想让这事儿快点了结。”
岑无患点了点头,说:“出了这样大的乱子,王季青作为始作俑者定然必死无疑,赵承风何必再掺和一脚,所以第一种可能并不成立;那就只可能是第二种,他想快点结案,他的作法自毙只是想掩盖住别的东西。”
岑无患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他的眼中倒映出那坐金碧辉煌的皇城,他很清楚,能让赵承风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可岑无患想不明白,赵继勋刚坐稳皇位,东濮和邶朝也已经有了休战和平的趋势,一切都在欣欣向荣,赵继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挖空心思策划这样大的一场乱子去要明千忆的命。
岑无患不再说,应庭洲也不敢再想。
这太荒谬了,谁也不知道看似安乐富足的邶朝底下到底有多少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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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勋在晚膳时到了温轻竹宫里,他格外殷勤地让侍女带了食盒进来,将那些菜一道道摆在桌上,说:“儿臣让御膳房做了些母后爱吃的菜,特意送来与母后共用晚膳。”
温轻竹正打着瞌睡,此刻听见动静,半抬起眼,恹恹地“嗯”了一声。
赵继勋接着说:“母后近些日子看着憔悴,明日我让御医来请平安脉。”
温轻竹似是埋怨地开口:“哀家的亲孙子都被皇上逐出家谱了,哀家还应该高兴吗?”
赵继勋理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坐下来,沉声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乘风犯的并非小错,儿臣实在没法偏袒。”
温轻竹冷哼一声,说:“你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你想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哀家还不知道吗?你为着自己的私心舍了乘风,连亲儿子都能利用。”
赵继勋垂眸沉思了须臾,说:“儿臣这是为大局着想。”
“是,”温轻竹不再看赵继勋,她开始摆弄起自己手中的玉镯子,“哀家是深宫妇人,什么都不懂,想不通你的大局。可皇帝啊,孩子们都是无辜的,乘风已经在跑马场为你挡下一灾了,如今还要为你再为你挡一灾,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能让孩子挡在你前头呢?”
赵继勋的面色难看,他不想再听温轻竹说这些,可他仍耐着性子,说:“母后。”
温轻竹不管他,接着说:“千忆也还是个孩子,她千里迢迢来邶朝,为的是两国和平,你怎么能想着要杀她呢?”
赵继勋将筷子搁在桌上,说:“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邶朝,为了邶朝,为了赵氏的江山,儿臣可以失去一切,也可以担万世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