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答话,只想将人抬走。
宋逾明压在孙长宁身上,撕心裂肺地喊:“走开!滚啊!”
唐祈醉刚刚赶到,她微喘着气,靠在门框上,正好看见这一幕,她走到孙长宁身边,遣开要抬人的小厮。
宋逾明低着头,牵着孙长宁没有温度的手,痴痴地说:“裕安,阿宁死了。”
唐祈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那样看着他。
“阿宁死了……”宋逾明又重复了一遍,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人也直挺挺地要倒下去。
唐祈醉接住他。
江鹤引从门口进来,带来了乔寒竹。
孙长宁擦着乔寒竹的手臂出去。
乔寒竹不敢看,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掉了两滴眼泪,就走到唐祈醉身边,接过宋逾明说:“我来吧。我送主子回家。”
外头下雨了。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下雨了。
天命果然是难以揣测又违抗不了的东西。
唐祈醉迈进雨里,她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滋味,她让江鹤引陪着乔寒竹回去了,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高墙之下。
宣德侯宋恕己一直都对唐祈醉怀着内疚的心,所以他总找机会进宫,可他自己又拉不下脸,于是就让宋逾明他们给唐祈醉送糖送衣裳。那时起,宋逾明身后就总跟着孙长宁和乔寒竹了。
所以唐祈醉对孙长宁并非毫无印象,可如今他死了,为什么唐祈醉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
她有些麻木了,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忽然天上落下的雨滴打不到唐祈醉身上了,一把伞将她遮了个彻底。
岑无患牵起唐祈醉的手,说:“你的手好凉。”
唐祈醉任由他牵着,失魂落魄地说:“我的心也好凉。”
岑无患脚步微顿,他笑说:“是挺凉的。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站你边上你视若无睹。”
唐祈醉没回话。
岑无患偏头看她,一时间觉得这夺目皮囊下的心已经死了。她像是困顿于人间的幽灵,她在沉思为什么自己与这些人不同,她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不会痛。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走着。
唐祈醉的手凉得像冰,岑无患捂不热。
出了宫门,唐祈醉突然松开他的手,她招呼也不打,就倏地飞掠出去。
雨天寒凉,温规清坐在轿撵上,拢了拢身上的坎肩。他到了府邸门口,缓步下轿。
唐祈醉从天而降落在温规清眼前。
温规清像是早有预料般,他接过伞从容地将唐祈醉也罩了进来,说:“别淋着雨,进去说。”
温规清让人沏了热茶,此刻他正挂着茶沫说:“换身衣裳吧,要入冬了,小心得了风寒。”
唐祈醉身上的衣裳已经能挤出水来了,她就着湿冷的衣裳,冷声说:“温规清,你确实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你应该恨毒了我吧,还能对我说出这番话。”
温规清望着她,说:“杀一个下人不是我的目的,我设这么大一个局,最终目的都是你。”
“传闻你温规清霁月清辉,在国子监几年都不愿为官,都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可你如今怎么突然愿意入世了?”唐祈醉的背离了椅背,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是因为你的好姐姐,死在我手上了么?”
温规清眼中的从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他将茶盏放回桌上,供认不讳说:“对啊,唐祈醉,你做这事的时候便该想到了,温家屹立百年不倒,会有人找你寻仇的。”
唐祈醉忽的笑了起来,她挑衅道:“那又怎样?温琼华能活过来么?”
温规清突然站起身,他身上特有的从容一扫而空,他咬着牙说:“唐祈醉,你等着吧,我要你偿命。”
唐祈醉仍然笑看着他,说:“温琼华死前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若是早些得权,也不至于看着我娘惨死,如今这句话也很适合你。你再要我偿命又如何,你的好姐姐已经死了,带着你的好侄儿一起。”
唐祈醉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温规清从容淡定的伪装此刻被尽数撕了下来,他砸了杯盏,青花瓷的杯子就着热茶,一起在唐祈醉身后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