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进宝不顾断臂,应声跪下,说:“是温规清,是他让我挑马送给李良的。”
唐祈醉寒声说:“他让你送马做什么?”
阮进宝摇摇头,说:“他只告诉我,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就将竹韵的卖身契作废,我不过奉命行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唐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唐祈醉沉默须臾,便对阮进宝说:“皇上召你入京,你面圣时将你知道的如实告诉他,说错一个字,我让你和你的可心人葬到一起去。”
阮进宝连连磕头,说:“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唐祈醉起身,看了眼旁边的丫鬟,说:“送他走。”
阮进宝走后,唐祈醉又坐了回去,说:“果然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宋逾明从屏风后走出来,说:“他若真能在皇上面前将实话吐出来,皇上也该反应地过来,这是盆冲你我来的脏水。”
唐祈醉磕了磕杯,说:“只怕他不会再有皇上面前吐实话的。”
宋逾明诧异:“你不是威胁他了么?”
唐祈醉说:“温规清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这个人的城府可见一斑,他手上必然还有别的筹码。更何况,竹韵压根儿不在我手上,我不过是吓一吓他,等他回去和温规清对了账,就也该反应过来了。”
宋逾明叹气,说:“此次是我连累的你。”
“官场之上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我自己技不如人,让人捅了这一刀,我认了。”唐祈醉话锋一转“孙长宁你问出什么来了?”
宋逾明坐到唐祈醉边上,说:“洪庶原先是个赌鬼,在赌坊里欠了钱还不上了,赌坊便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这事儿刚好被孙长宁撞见了。他帮洪庶还了债,还帮他在典厩署里找了份差事。”
唐祈醉冷哼一声:“一文不值的善意。到时候大理寺问出来,孙长宁便是洪庶的救命恩人,洪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有这样的说法,更让人深信不疑了。”
宋逾明接着说:“我前两日带孙长宁去大理寺审过洪庶,他一点不顾念孙长宁的恩情,一口咬死了孙长宁。温规清确实有手腕,将人拿的这样死。”
“想要拿死一个人,”唐祈醉的眼中含了几分戾气“威胁比施恩好用多了。此事过后,赵继勋与我离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下只能想法子把你摘出来,否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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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唐祈醉所料,阮进宝在赵继勋面前对温规清只字未提,他发自肺腑般在赵继勋面前哭诉:“微臣承着圣恩,不过是想挑匹良驹,略表微臣的忠君之心罢了,可如今微臣此番心意却被奸人利用。不论如何,此事因微臣而起,三皇子受伤,微臣有脱不开的干系,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这一番话术,背后一定有温规清指导,阮进宝将谄媚上升到了忠君,赵继勋无论如何都不会苛责他了。
唐祈醉扫了眼温规清,温规清从容地看着赵继勋,眼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好像被那笑意点着了,突然出列,说:“阮大人说得好无辜,可依我看,此事并非与阮大人毫无关系。盗骊马性情暴烈,此事人尽皆知,莲瀛山脉有那么多良驹可选,你非要选盗骊马么?”
阮进宝倏地跪下:“皇上明鉴!微臣在献马之前请了专人训练,确定了此马性情温顺了才敢献与皇上!”
唐祈醉不依不饶:“畜牲性情难辨,这样简单的道理阮大人也不明白么?仁德年间,我朝就有过想驯服盗骊马最终却被摔成残废的人,阮大人对此事毫无耳闻么?你一口一个忠君之心,可依我看,你却是在拿皇上的性命,去赌一匹马是否乖顺。阮大人,这便是你的忠君之心!”
阮进宝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请皇上明鉴!”
赵继勋面色不佳,他看着阮进宝寒声说:“那孽畜突然暴走,朕不怪你。可你一心想着讨好圣听,向上谄媚,凌洲的百姓,怎么能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朕便剥了你的职,你子孙三代也不得入朝为官。”
阮进宝仓皇之间看了眼温规清,发现他没有要出来替自己说话的意思,顿时就明白自己是个牺牲品,可如今他已经走到这般田地,便只能含泪接了赵继勋的旨。
阮进宝被押解下去了,又有人将洪庶拎了上来。
洪庶上来便咬住孙长宁,说:“皇上,我受恩人所托,才在食槽里混了草药。小人才疏学浅,不认得那是什么草,只晓得是恩人所托,小人为着恩义才帮了这忙,谁曾想他竟有这般祸心。”
孙长宁是宋逾明的人,上一次赵继勋就碍着宣德侯的面子没拿他,所以孙长宁此刻正立于朝堂之上,他听得气不到一处来,当即便出列骂道:“我好心救你,给你谋差事,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么?”
孙长宁骂完,就跪在地上,对赵继勋说:“微臣从未做过这等不忠不义之事,皇上明察!”
此时,钱子闫才终于站出来,说:“这种事,你当然不敢做。可你身后有谁撑着,谁说的准呢?”
宋逾明转头,看钱子闫,竟笑了出来,说:“钱大人指桑骂槐什么呢?觉得这事儿是我派下去的?”
钱子闫说:“不敢,您贵为宣德侯之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不忠之事。”
宋逾明对赵继勋拱手行礼,说:“微臣管教无方,让长宁挨上了这样的事。可皇上不能单听洪庶一面之词,臣自请停职,府中也能任由诸位来查,以此来证清白。”
赵继勋当然不会就这样查宋逾明,这是打宣德侯的脸,可他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梗坐在龙椅上。
岑无患及时道:“哪儿有手下人做错事,主子挨罚的道理。宋家为邶朝鞠躬尽瘁,要查也会是查孙长宁,宋大人何必揽责。”
赵继勋如见救星,他忙不迭点头,说:“对,逾明,此事与你无关。将孙长宁带入大理寺,供大理寺审问。朕今日也乏了,此事之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