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醉见岑无患一脸愤恨,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说:“可你帮我的,并不足以让我去大费周章地为你查军饷。”
岑无患眼神一滞,随后伸出手一把捞起唐祈醉,强要她与自己对视,说:“军饷和唐大人此次查的东西息息相关,不算唐大人的分内之职吗?”
“算啊。”唐祈醉承认地爽快“可这事儿怎么查,是好好查还是随便抓只替罪羊,全在我一念之间。”
能染指军饷的人,必然是位高权重的。万一这事牵扯到皇室,唐祈醉查了得罪某个王爷不说,若赵继元为了皇室颜面不愿追查这件事,唐祈醉也跟着里外不是人了。
若是答应了岑无患,这是场亏本生意。
岑无患盯着唐祈醉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口,说:“青石县青石桥的木料也有问题,价值连城的黄花梨木被人换成了乌木,我猜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唐祈醉没应声,她微微颔首,示意岑无患继续说。
“晋王,我猜的。”
唐祈醉轻嗤一声,想站直身子,却发现脚后跟够不着地面,她扫了眼那禁锢在她腰上的手,又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岑无患,说:“小侯爷有这种贴着人说话的爱好?”
岑无患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坏,他又向唐祈醉凑了凑,说:“我可什么都没剩都抖落给唐大人了,唐大人可怜可怜我,给个准话,愿不愿意帮我。”
唐祈醉没应下,反问道:“你有这通天的本领,怎么就军饷查不出来。”
岑无患说:“藏的太深了,上京岑某不熟悉,还是得仰仗唐大人。”
唐祈醉笑说:“这话我爱听,松手,我送你个人情。”
岑无患放了唐祈醉。
唐祈醉转身就要走,岑无患却又混账地说:“这么急着走?”
唐祈醉回身,口气轻飘,意味深长地说:“避嫌呐。”
唐祈醉在户部查着账,上头白纸黑字地记着,仁德十二年拨三百石楠木以修建万佛寺。
楚怀远嚷嚷着从外头进来:“大人,民间工匠说万佛寺只有正厅那几根柱子是楠木,偏殿的都是柏木。”
唐祈醉将手中的档案翻过一页,眼皮也没抬一下,说:“知道了。”
楚怀远对唐祈醉毫无波澜的态度颇为不满,他“砰”地一敲桌案,坐到唐祈醉对面,强调说:“这可是掉包了上百石楠木,兑成银子可是上万两,大人,您不奇怪吗?”
唐祈醉对楚怀远的咋咋呼呼很不满,她眉头微锁,终于舍得抬头分楚怀远一个眼神,说:“不奇怪的案子要我下来查么?”
楚怀远好像根本没抓住重点,自顾自接着说:“到底是谁,胃口这么大。一偷就是上万两雪花银……”
唐祈醉终于忍无可忍,她转眸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侍卫——江鹤引,江鹤引随即会意,拎起楚怀远就要将人扔出去。
“诶,诶,你做什么?”楚怀远扑腾着身子,用力拍打江鹤引的手臂。
唐祈醉细心叮嘱:“轻点,别摔死了。”
运往北边战地的军饷粮草都得经过砚都官道的审查,再往后就出关口了,从关口外运东西进来得经过守关人盘查的,那么大笔银子粮草根本藏不住。所以要做手脚,只能在砚都。
那就从当地父母官开始查起。
唐祈醉在县令府内,张县令低眉顺眼地给她端着茶。
“唐大人大驾,卑职这小小的县令府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茶招待,唐大人海涵。”
张县令这话并不是自谦,唐祈醉端盏尝了口便觉得这茶又苦又涩,想来存着有些年头了。
唐祈醉放下盏,不愿再喝那糟心的茶,她面色如常说:“为官清廉是好事。”
张县令摩挲着自己脱了线的衣袖,局促地笑了笑,说:“去年害了水灾,砚都百姓颗粒无收,今年是拮据了些。”
唐祈醉扫了眼四周,发现堂堂县令府,竟只有三两个丫头伺候着,偌大的县令府看起来异常萧条。
“新帝登基,户部依例要理清账目递交给圣上,可这旧账有问题,北边得到的军饷似乎和户部档案中的有些出入。”
“不可能!”张县令一直弯着的腰倏忽直了起来,他坚定道“每批军饷运来,下官都会随着亲兵一起运输出关,这军饷不可能在下官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唐祈醉下意识想抿口茶,那豁口的杯盏却硬生生让唐祈醉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神色淡然,说:“县令大人急什么?我不过奉旨做事罢了。”
“是是是,”张县令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刚挺直的腰板又渐渐弯了下去,他陪着笑,说“军饷是大事,我实在是急火攻心,这才失了分寸。”
唐祈醉没再应声,起身离开县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