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爱玩爱吃,也爱喝酒,喝得醉醺醺地,然后抱着江雪寒嚎啕大哭。
哭着说,她羡慕她一米七八的身高,又憎恨她墨守成规,恨这个世界污遭事太多,恨女婴塔,恨贞节牌坊,恨父权社会。恨她从前世界隐秘的污遭事太多,恨九九六,恨代孕,恨酒桌文化,恨校园霸凌。
秦越哭得像个泪人,每每喝酒每每哭,但最后一次,她靠在江雪寒怀中,轻轻说了一句:
“我好孤独。”
江雪寒和秦策像平时一样,把秦越移到抱上床铺。隔天日上三竿,把三鲜烧麦送进她的床榻,可人却不见了,金银珠宝不翼而飞,只在床头留下一封信。
打开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老娘环游世界啦,拜拜*罒▽罒*!”
秦越走后,偶尔也给家里写信,多时一月十封,少时一年都不见的有一封,这倒也像她无拘无束的性子。
车厢内,秦策回忆母亲在他儿时讲得故事,拼拼凑凑,处子血总是占了绝大部分。
“处子血只对龙阳净体有效,因为,”秦策摸索眉心,声音沉闷,“若不是龙阳净体,下毒的那一瞬间就会毙命。”
“嘶……”
不知不觉中,江雪寒好像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南疆王室的覆灭,原因竟然是举国上下,找不出一个龙阳净体!
“那、那处子血的解法呢?你可还记得?”江雪寒连忙问道。
此话一出,秦策直勾勾看着魏铭,言语间的沉默让车厢的温度陡然降低。
半晌,他轻声道:
“处子血,无药可解。”
处子血是秦越针对于“女子为尊”的南疆国特地研制的毒药。
婚配嫁娶,既是女子为尊,自然要找龙阳净体。一旦男方说谎,此毒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若是龙阳净体,一旦下毒,等于在体内养蛊。
此后,不限年月,每隔三天就要汲取女子之精华,且只能是第一次汲取精华的女子,一旦取错了人,或同时取多个人,即刻暴毙身亡。
“那,若是女子早逝呢?”江雪寒问。
话一问出口,她当即就觉得自己蠢笨。
柳州有贞节牌坊,南疆自当也有,不过,若是“处子血”普及,贞节牌坊下埋的应当是男子的白骨。
等、等等!
这么说,她和魏铭……!
料峭的寒风把车帘吹得猎猎作响。比之呼啸的冷风,车厢内更是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江雪寒再看魏铭,先前有多快活,现在有就多尴尬。
她是不矫情。
可在马车这么个狭小的地方,三个人一台戏,她和离的前夫告诉她,若想魏铭活着,就必须要三天一次□,且魏铭一生一世,只能绑定她一人。
江雪寒坐在两人中间,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气度,只想捂着脸,找个在马车上找个缝钻进去。
“我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耳边,秦策淡淡开口。
“我虽不比你位高权重,却懂得讨人欢心的法子。如今是你求着江雪寒活,而不是她在你手下苟且偷生。”
他冷哼,指节轻敲身下,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种地方,不应当是尽人事的好去处。”
“自然。”
魏铭身形一侧,拨弄江雪寒身下的真丝锦缎,朗声道:
“柳州的条件是差些。等到了京城,魏府高床软枕,自然比车马要宽敞得多。”
“不过。”
魏铭嘴角轻扬,“本官公事繁忙,只怕不能每月一封书信寄到柳州,与你汇报进程了。”
离了牌坊村,翻出大山,一路人烟罕至,直到傍晚的夕阳落漏过车帘,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才隐约传入耳中。
牌坊村到城镇,光是马车就足足走了四个时辰。
当天,王泽端卸职,柳州太守一位由陛下亲批,当属新晋女官王冷星担任。
王冷星上任,京城又快马加鞭送来陛下口谕,即刻废除贞节牌坊列入地方考核的规定。
快马加鞭送来的,不仅有陛下口谕,还有相府的一封书信。
夜深露重,江雪寒回京复命,自然不好多耽搁。回去走的依旧是水路,只是与她随行的不仅有魏铭,秦策也跟着睡在甲板的通铺——
只是他一个人睡着。
只有秦越才能制出处子血,同样,也只有秦越才知道处子血的真正解法。
只是秦越一向神出鬼没,处子血既从京城传入柳州,那就一定有蛛丝马迹。
因此,秦策也正大光明地跟两人一起回京城了。
只是,查明处子血需要时间,住客栈又不安全,秦策要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好巧不巧,他身上的全部家当,正好够买魏府临近的一处宅子。
也因此,回去的路上能省则省。
厢房内,江雪寒久违地收到秋以容的信件。
说是久违,其实相别不过十余天,而她的心境却天翻地覆了。
信中说道,秋以容与江向天和离,凌云志念在旧情饶留江向天一条命。
对此,江雪寒只能摇头。
凌云志的“旧情”,只说明,江向天对他而言还有用。
秋以容的信厚厚一沓,起初还是正常的问候起居,到了第二张,字迹就变得凌乱,第三张,第四张,笔画处处洇开,是流泪的痕迹。
哗——!
微凉的江风如惊弓之鸟,吹开繁杂的纸张,露出层层堆叠下红艳艳的玛瑙手链。
江雪寒起身关紧门窗,寒风愈发呼啸,卷着潮湿的冷气涌入厢房。她被迷了眼睛,倒退几步路,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玛瑙珠串散了丝线,滚下桌子,似鲜红的血滴,流向四面八方,溅碎着洇进信纸。
江雪寒颤抖着手,拾起最后一页:
“小江,爹爹又给我指了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