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白棘有能力让对方全军覆没,可这些全部都是南方联军,屠戮了他们对自己无任何好处不说,还很容易引发更大规模的民众谴责。
思虑至此,白棘闭了闭眼睛,考虑着接下来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首相大人之死,中世纪位面所发生的事……那些刻意尘封起来的往事,自发生到现在她刻意不愿过多想起,如今看来,总还是到了必须要去面对的时候。
再张开眼时,她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武器收回腰间,轻轻地朝前一步,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伫立的上将。
女子的声音在寒夜之中,划开刺骨凛冽的空气,终还是说出了那些被刻意压在心里的话。
“关于首相大人,他确曾与我共同深入另一个世界,那时我们几乎已经身处无解的死局,首相大人身负重伤而昏迷,也正是他,强撑着清醒过来,制止住了当时被迫陷入狂暴状态的我,并且……”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话语间已然带上了些艰涩之意。
“并且,以自己最后的力量,为我们所有人,争取到了等待救援的时间。”
“所以,是的,首相大人确是因我而战死,至少他确实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因我每一步的决定而死去。但,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我不能说服自己这是对的,我只知道,当时的我只能做到如此。“
“你若问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首相大人难道必须要死?每一个在这条路上的人,每一个假如我,随我一起的人,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他们是否必须要死?我想我无法回答你,或者到了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我想,若你的期盼与我同样,都不愿这个南方王国终成另一个力量、另一些更强大种族的俘虏,那么,这也将会是唯一的,你能选择的路。”
“我无意说服你,更无意改变你的决定,但我需要你记住这一点——我们不是敌人,我们的目的,始终一致。”
“所以,我将不会与你兵刃相见,我希望南方联军始终都在,始终成为戍卫王国的力量,你们无需对我,对任何人忠诚,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们的刀刃,必须要始终对着所有王国的敌人!就如同今天你们所做的这样。”
“若有一天,我成为了王国的敌人,若我威胁到了南方未来的延续,那么,你们同样要这样对我,无论我是否成为你们的王。”
“但今天,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亦不会这样做。我将带着我的军队暂时离开这里,而你,纳梅利亚上将——”
白棘将脸转向那上将的方向,语气郑重地,仿佛嘱托般,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我将暂且把风息之地交由你守卫,我想这已经是你现在在这里正在做的,我希望在我重新接管它之前,它会如同现在这样,我的民众,南方的民众,将不会受到来自任何力量的残害。”
她的双眼缓缓扫过对面守在黑暗里的军队,最后才将眼神重新移到那上将的身上。
“纳梅利亚上将,愿你在今后的每一个时刻,都能做出唯一的,对南方最忠诚的选择。”
言尽于此,白棘不再多言,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讶异,但她依然如承诺那般,转身命令自己身后的军队撤离。
那年轻的上将眼看着白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随着那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自己憎恶至极的半人怪物。
曾经她对眼前这个外来的领袖不屑一顾,她的世界一向爱憎分明,敌人就是敌人,无论是王国的敌人,抑或是民众的敌人,她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身为一个军人该有的简单和纯粹,她不需要有任何曲折阴诡的心思,只需要执行命令,只需要全心守卫着这一切。
但她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领导者,她没有能力识破那些阴谋算计,更没有塞巴斯蒂安,或是吉安娜那样自幼锻炼出来的深沉心思,能够分辨出到底谁才是最适合的统治者。
所以她信了那幕僚的话,直到真正合作开始,才渐渐察觉了那幕僚伪善面具之下的阴诡心思。可不知不觉间,她却已经让南方联军成了他的刀子,这本是绝不该被允许的事!
若是奥古斯丁大人还在,想来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如今她亦不敢轻易又信了眼前的白棘,就算那一番话说得坦荡,就算那叛国者自出现开始,就从未有任何低劣的行动,但她依然不能如此轻易地再下定论。
可至少有一点她能够确认,那就是无论她的南方联军,还是她身后的那些旧贵族们,都不会再盲目相信那个阴诡的乔弗瑞势力。
纳梅利亚的眼神随着白棘队伍的消失而缓缓移开,脑海中似是挣扎着什么,她看着远处城外的方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