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纳里……他是研究有发现了吗?
系统那信誓旦旦说要帮她复仇的话语也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蓦地生出一丝胆怯,一闪而过,再想细细思索的时候,艾尔海森唤回了她的神智。
“要我回绝他吗?你看起来很不对劲。”艾尔海森手往前探了些,似是想给予脸色苍白的洛初一点安慰。
但最终那只手也没有落在洛初头上。
她平静且迅速地说:“不用,没关系的。见一见也好,之前有些小问题,他应该是找到答案了。”
“嗯,我明白了。”
互相通知到位后,艾尔海森就离开了。
耳机中的雨滴声被他调到了最大。
古井无波的面庞下,艾尔海森的心情就跟这雨声差不多。
他沿着喧闹的街道走,耳边是雨声。
教令院的同僚跟他打招呼,耳边是雨声。
下属来交代活动事宜,耳边是雨声。
……可是今天明明是近日少有的艳阳天。
桌子上文件堆叠成了小山,艾尔海森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文书要看。
雨声像是有了生命般,为他烦躁的心构筑专属空间。
即便文书式样繁杂,也能面不改色地作出一项项批注,这对一个经验丰富的书记官来说是最基本的工作。
夕阳西沉的时候,雨声依旧轰隆如注。
艾尔海森在昏暗的房间驻足许久,扯掉耳机的动作隐隐带了一些怒气。
激昂的声调戛然而止。
洛初还没有回来。
她记得只相识两三天的提纳里,许久未见后也欣然同意他的邀约,并且在不知道和他干什么一整天后——
即将夜不归宿。
艾尔海森的脚步沉重起来,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极刑。
但他的脸色还是很平静,就像街道边的人偶一样,每一条肌肉的颤动都遵守最佳力度。
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个即将生锈报废的机器,机器没有心,没有感情。
他的心,他的感情,也濒临消亡。
没有人知道洛初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在触摸过温暖后,便永远也无法忘却。
他被她从漆黑的地底拉出,是他无望无助时唯一的依靠。
那时同样年幼的洛初力气也不算大,和父母在庆典上走失后便四处乱钻。
庆典在沙漠与森林的交际处举办,主办方是以须弥代理贤者为首的一众高层。
来参加庆典的雀跃的人们并不知道,周围有很多猎户为捕捉猎物设立的陷阱。
虽然有围栏挡着,但小孩子从网中钻出去再轻松不过。
小洛初拍了拍沾上灰土的长裙,循着先前听到的微弱声响前行。
声如蚊呐的求救声时断时续。
凭借体型优势,洛初直接从最近方向的草丛里爬出去。
一人多深的坑洞里,满脸泥土的小孩虚弱地靠在洞边,小腿往外渗着血。
看清有人后,小洛初立马觉醒了正义之气,她喊着:“你别怕,我来救你。”
小艾尔海森指尖动了动,虽然浑身发冷想睡觉,但还是撑着仅有的一丝力气应了声。
“谢谢……”
小艾尔海森也不知道小洛初匆匆跑去了哪儿。
等再听到银铃般清脆的嗓音时,一团麻绳扔了下来,尾端落在他的怀里。
他听到她说,把绳子缠手腕上,她好把他拉上来。
兴许是冷到极致痛到极致了,小艾尔海森又爆发了一些气力,把手腕缠得紧紧的。
身体被拉扯着向上的时候,他是紧蹭着洞壁上尖锐的石块的,但和被捕兽夹狠狠扣上的小腿相比,倒也不怎么痛了。
他上升的很缓慢,救他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他听到她粗喘着给自己鼓劲。
“就差…一点点了……”
是啊,他已经隐隐感受到手臂远离了洞口,随后是脑袋……
小艾尔海森在小腿即将触及地面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嘶”了声。
捕兽夹还在上面,和地面一接触,又往身体里进了一点。
头晕目眩之时,因为消耗很多力气而不由自主散发热量的小洛初跑了过来。
额头满是汗珠,眼里全是关切。
他听到她问:“你还好吗?”
不好,很痛,快要死了。
她见小艾尔海森没回应,也不恼,帮着把他已经被勒红的腕部的绳子解开。
她怕地上太凉,便把小艾尔海森的头抱在怀里,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
一通忙活,再低头去看时,被蹭了满身泥泞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细嫩的掌心因为粗砺的麻绳摩擦而变得泛红,但很温暖。
小艾尔海森被她暖融融的掌心轻轻拍醒。
他竟然痛昏了一会儿。
小艾尔海森在她再次跑远喊完救兵后,即将随着冻僵的身体一起冷却的心猛然剧烈跳动。
马上要被医师抬上担架的时候,他握了下担架边救命恩人的手,轻声:“你叫……什么名字?”
但太轻了,救命恩人没有听到。
相握的双手被迫断开,他看到有两个大人模样的,把小洛初从人堆里扯了回去。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是他们的初遇,洛初兴许早就把这个人生中的插曲抛之脑后了。
但他没有。
他永远记得从漆黑中跳出来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