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树下”静卧着,从体内伸出的生殖腕也垂在身下。
祂也静静观察着,一团团怪异的“色斑”在体内游走。
在祂的脑中,无数像素点聚集在一起,混合出了如沙砾画般的世界。
祂熟悉几乎静态的母巢中心中的一切。
所以在那几个异常的像素点被送到这里时,祂也判断出了,这就是那个威胁到祂孩子的闯入者。
复眼的世界无法让祂看清那个虫子的长相,其他的感知觉代偿了视力缺陷。
祂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过去深刻的记忆,让祂立马判断出了,这个虫子是多年前某个拜访过祂的虫子的后代。
但那个虫子可不像这个虫子。
那个虫子带着对祂的无缘由的敌意……基因定下来的,两个种族的领导者对彼此的警惕的作用,让祂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紧张到对方连场面的客套话都没说完就离开了,往后也没再来过。
但被祂抓到的这个虫子却没有让祂感觉到任何不适。
是斯式那边的虫子?
可是奇怪,与祂敌对的大总督的后代,大多同祂的后代一样没有意识。作为创造生命的存在,祂们也习惯于照顾带着自己基因的孩子们。
但祂抓过来的这个虫子是如此不同。
被祂细心的用母巢网络的茧困住的虫子,不是那种没有意识的存在,他能独自走到旧日的母巢中,甚至在孤身面对自己时,也没有显露一丝类似于警惕或是恐惧的情绪。
但他又是什么呢?
卧在自己身体中的母虫静静想着。
在祂这难以凝聚成型的身体里,唯一清晰可见的是负责生育的生殖系统,其余的一切皆是不成形的。
那发光的组织下,是如奶油般融化,边界不清的色彩。
没有成型的大脑,也没有任何用于物质交换的液体,与让其流动的管道。
但记忆还是以一种不被外界理解的方式传递下来。
不止祂的,生育祂的母虫,生育祂母虫的母虫,甚至祂们的最初的那位虫母源的第一位后代的记忆,都在这无法被定义为生命的组织中存储。
可祂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斯式虫族那边,有除大总督外的个体有自我意识这回事。
疑惑的母虫依旧安静的卧着。
祂刚刚生下一批新的孩子,那些卵石大的壳下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祂和之前的几个母虫都不同,记忆里虽有完美的后代制造模板,但祂更倾向于“创造”全新的后代。
哪怕这样的创造会牺牲祂自己。
正如虫母源一样。
但这样的代价并非是不能承受,创造也是祂除了生育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祂们的起始,第一母虫也是这样的,在自身为代价的前提下,创造出了旧日虫族。
在虫母源留下的母巢中心,选择留下的第一母虫吃光了自己的同胞。
虫母的孩子在祂的腹中变成母虫的孩子。
祂说:“成为我劳动的肢体。”
便诞生了工虫。
“帮助我守护种族。”
便诞生了兵虫。
“辅助我生育。”
便诞生了繁衍虫。
“代表我思考。”
便诞生了脑虫。
最后第一母虫说:“你变成我。”
便在祂的遗骸上生出了新的母虫。
新的,没有了劳动的肢体、没有守护的能力、无法直接生育、也无法思考的第五母虫。
创造需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甚至让两代母虫和祂们的孩子都成了被本能驱使的纯粹生物。
没有思考,也就没有智慧,自然没有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