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错乱?”医生问。
黎念又拍了一次CT,脑部创伤已经痊愈不少。
江扩怀疑黎念的头是铁做的,吃了这么多酒瓶子,撞了这么多次头都没碎,反而还好了。
“嗯,他认识他姐,他爸妈,不认识我,”江扩凝视那张脑部CT,“而且好像把我误解成以前欺负过他的。”
“这是好事啊,”医生摘下CT片,“至少说明在恢复记忆了;恢复过程有一些记忆颠倒错乱,幻觉,或者精神症状,都系正常的。”
“精神症状?”黎念缩在旁边问。
“不是叫你出去吗?”医生一脸平淡将CT片转进袋里,“就是指焦虑,抑郁,躁狂,强迫都有可能,防止病人自伤自杀,冲动伤人。”
“这么严重?”黎徊抽出第N张纸擦眼泪。
“不严重,看你们怎么照顾,不行就住院。”医生说。
“不住!”黎念脸色阴沉下来。
“Who cares?”医生耸肩,“不想住就乖乖听话,禁酒,咖啡,茶,忌辛辣,食物清淡,多运动,正常作息。”
药房买了一堆处方药,江扩偷偷用手机查自己存款,有点入不敷出但还起码能维持生活。
如果黎念能重操旧业,那就不用愁接下来的治疗费用了。
但望住黎念现在半残废的凄凉背影,江扩也不忍心去给黎念增加压力。
黎徊公司还有活动,也没说清楚是不是打麻将,给黎念带了几件换季的衣服就走了。
“你真不是那个霸凌我的?”黎念在的士里,时不时去偷看江扩的脸。
“真不是,”江扩说,“我要是欺负你,用得着照顾你八九年吗?”
“噢,原来你照顾我八九年。”黎念有点印象。
“那你如果是因为愧疚,才照顾我的,”黎念别过头对着车窗自言自语,“好像也不难理解。不过你要是现在对我这么好,不管你是那个欺负我的还是砸我酒瓶子的,也就算了吧。”
“说了我不是。”江扩说罢,踢了一下黎念的鞋。
“我爸妈怎么不要我了?”黎念又对着车窗问,“他们在纽约街上把我扔了,我还在喝奶粉呢。”
“不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吗?”江扩说,“你说你跟父母断绝关系,然后回来香港找我了。”
“是吗?”黎念皱眉,又对着街头的猪头氢气球喊道,“我看见那个大哥了!”
果然有幻觉,貌似还不轻。
“刚刚青山出院吗?”司机用后视镜瞥了一眼黎念身上的病服,“没事没事,我们香港很尊重青山病人的,我理解。”
“不是。”江扩干笑,干脆把黎念整个搂到肩膀靠着,“乖乖的,别给师傅添麻烦。”
“我又没做什么,”黎念静静靠着,“我真的看见大哥了,飘在天上圆圆的。”
江扩没忍住噗嗤一声。
“大哥过来救了我,我就想跟他一辈子了。”黎念闭着眼睛说胡话。
江扩刚笑完,喉咙又传出一声哽咽,两行泪落在黎念鬓角。
“凉凉的。”黎念睫毛颤了颤。
江扩匆匆擦了眼泪。
回了家,黎念也没再那么怕大福,甚至开了笼子邀请大福出来玩。
“我以前也叫大福,”黎念对大福说,“但是后来我妈非要给我改名字,我很喜欢那个名字的。”
“放屁。”江扩站在窗边笑道。
“真的。”黎念抬头说。
“是谁当时天天嚷着要改名的。”江扩揶揄一句。
“哦,那个欺负我的人总说我是狗,说我叫黎大狗,”黎念用怀疑的眼神看江扩,“不会是你吧?”
“我是你大哥!”江扩恨不得过去扇黎念的额头,又怕被黎念指认为霸凌者。
“那到底是谁。”黎念低头摸大福,头又开始疼了。
黎念撸狗的间隙,江扩手机又收到来自出版社和网站的消息。
还有几天,黎念的合同就要违约了。
“黎念。”江扩憋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开口。
“嗯?”黎念把大福抱进狗笼,应道。
“小说的事情,”江扩深深吐了口气,“你如果没再更新,要赔违约金了。”
“不写。”黎念说。
“那赔偿金你出,我不出。”江扩黑着脸说。
“你写吧。”黎念说。
江扩眼前一亮。
“我有一大本笔记,里面写着我的大纲,细纲,人物设定,还有香港各处环境描写,还有我的涂鸦,”黎念锁上狗笼门,“我不想写了,你帮我写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写了,我想找其他工作。”
“好。”江扩答应。
隔天江扩根据黎念的指示,坐了趟叮叮车去黎徊的住址,在房间翻天覆地半个下午才找到那本笔记,都已泛黄。
随便掀开一页。
“大哥舔了舔黎念的嘴唇,说:‘要不要玩那个游戏?’黎念:“大哥,我怕怕。”大哥:“大哥不会弄疼你的。”——零八年七月廿一号”
“大哥:‘大福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黎念说:‘有多爱?’大哥:‘和你的心跳同步,你的心脏一分钟跳多少,我一分钟就爱你多少,你的心跳多久,我就爱你多久。’——零八年七月廿六
江扩扔下泛黄的笔记,趴到电视柜捧腹大笑。敢情这小子零八年就对他有意思了。
这边支开江扩后,黎念站在窗台抽白万宝路。
如果他的记忆背叛他,那记忆中那个Alex又是谁?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或者是以前在gay吧的朋友?
记忆怎么可能会被篡改呢?!